不过他却将小笼包轻轻巧巧地夹到父亲的醋碟里。
“儿子,老爸爱你。”俞乔突然莫名其妙道。
俞汉广做了个长长的深呼吸,像是把时间也吸进胸腔。
“爸。”他轻轻道。
隔了很久,他才缓缓吐出这口气,眨着眼弯了嘴角:“爸,你知道吗?能对孩子说出‘我爱你’这三个字,你已经超过了世界上99%的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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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情如老电影的胶片,总是在几个关键的地方卡机。而只要把灰尘擦拭干净,污损修剪拼接妥当,放映机就能运转自如。
俞乔和俞汉广和好后,芦中路15号这栋二层小楼突然有了烟火气。
俞汉广彻底改掉了晚睡晚起的毛病,每天空调wifi西瓜,还不忘帮父亲浇花泡茶,电脑桌前堆的都是《365天种花宝典》《茶道入门三篇》这类此前从不会看的书籍。
俞乔则喜欢上了玩VR游戏,网购了《颈椎病防治指南》不说,还时不时在饭桌上高瞻远瞩,分析解说“我国VR游戏发展现状及未来”。
回回都被老婆嘲笑“外行指导内行”,回回都以和儿子争得面红耳赤告终。
老家可以常回,不能久住。
一个月已是极限。
烟火气仅仅维持了二十来天,就又被工作的事情和生活的烦恼打乱了。
工作的事情,跟爸爸谈谈。
谈了也没用。
早在休假前,俞汉广其实就已经感知到爱梦的人心浮动。否则庄超飞为何下手如此快准狠,明目张胆地赶在他回芦城前一晚挖人。
不安是有传导效应的。
就像一艘在大海上行驶的巨轮,哪怕只是断了一个小小的桅杆,但因为沉没的代价过于巨大,也还是会有人脑补着葬身鱼腹或永沉海底的噩运,情不自禁穿好救生衣。
自己的业务群好说,因为有已经成功的项目撑场面,有聚焦的目标,有具体的任务,人心就能聚起来。产品群和杨烨交好的员工早已走了一大票,技术群则是因为北鲲的高薪策略,出现了“人传人”的离职现象。
至于已经扩到十几个人的New Lab供应链组,硬件项目短期内无法重启,俞汉广再不情愿,也得做好最坏的打算:
全部裁员,团灭。
至于生活的烦恼,就更没法向妈妈说了。
IM里,他和卫波聊天框一直置顶,这两年来存了1个多G的聊天记录始终不舍得删,夜里孤单寂寞冷时,他经常拿出来,回味一番。
可这段时间,但凡他给卫波发信息,大多都会收到【嗯】、【好的】、【没关系】、【你来定】等等毫无信息量的回复。
男朋友和卧儿卧交换灵魂了?不然为什么说话比人工智障还敷衍。
饶是讨论项目,多数时间,也是俞汉广砰砰砰发三四个文字气泡,才能收到卫波慢吞吞的一个微笑emoji。
更让他摸不到头脑的是,就连【先肝为敬】群也一反常态地无人说话,从他离开宜州开始,一直沉默至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