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上的河水淅沥沥滴落在舢板上，河风吹来，吹得李媛身上有些凉。但不及她心凉。

老实说，她现在很生气，已在爆发边缘。但越是接近那临界点，她表面上反而越是平静。她想要看看，褚思蓝是不是知道小屋被抢，如果知道，为什么不及时告诉自己，刚刚直到现在，为什么不接自己的通讯。

褚思蓝就缩在船中央的电机旁，李媛沉默着走近，每走上一步，火气就离爆发更近了一点。李媛心想：“我可能会忍不住把她一脚踹进河里。”

在褚思蓝身后站定，却是褚思蓝抢先开口：“李媛，有些事我们一直没认真讨论过，我觉得是时候说开了。”她的声音平稳，同时坚硬得如同在谈判桌上说话。李媛没有回应，但也没有爆发。

“失联后被找回的最高纪录是三十天，而我们好像从没说过在跃迁事故中被找回的几率。”

李媛抿唇不语，自己确实从未跟褚思蓝讨论过这个数字，因为她已经自闭成那样了，再特意去讨论，怕刺激到她。

“这个数字让人难以接受，但是我现在要说出来，我一直知道，这个几率是……”褚思蓝顿了一下，复又开口，“万分之一。”

自从跃迁技术被广泛使用，事故年年有。专业机构统计过，最后被找回来的，不过上百例。

“李媛，我并不觉得我们会是那幸运的万分之一。这意味着，我们或许永远无法返回西褚。”

褚思蓝的声音依然十分平静，让李媛觉得很奇怪。压着心中疑虑绕到褚思蓝身前一看——好家伙，眼泪淌了一脸！褚思蓝发觉李媛在看自己，别扭地挪动身子，依旧背对李媛。神奇的是，李媛感到自己的怒火在消退。

刚才的平静都是装的，褚思蓝终于憋不住了，说话的声音带上哭腔：“我都不知道父亲现在怎么样了。在这颗星球上，我不再是西褚的继承人，我要去学怎么在这里生存下去，不能老是给你拖后腿。那些人在我眼前，在我眼前把我们的东西抢光了，我都没有拦住……所以，我觉得你可以更加正视我一点，该骂我的，你就骂吧……”

这下，李媛终于明白褚思蓝之前说的“正视”是什么意思了。

心里已然平静，蹲到褚思蓝身边，拍拍她的肩膀：“我知道了，我要开始骂你了，你把头面向我。”

褚思蓝竟听话地回过头，戴着变装道具的脸哭得巨丑，差点把李媛逗笑。

“咳。你这家伙呢，又矫情，又没有常识，尤其不接我通讯这一点，非常糟糕。”

听到这话，褚思蓝小声说：“对不起。”

李媛接着皱起眉头：“还有，出了事不及时跟我沟通。”

褚思蓝颓丧地低下脑袋，眼里呼噜噜地掉豆子，“我太没用了，什么都做不好。”

不知为何，褚思蓝越是哭，李媛心里越是宁静，话锋一转：“你别这样觉得。”

小船在水上荡呀荡，荡醉了心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