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思辰,我看你是疯了。”温十安抬起了头,对上他的神色,面上却平静异常,“你当这里是什么地方,这里不是你顾少爷的天下,这是温府,是牢狱,你往外望,望到尽头也不过是四平八角的围墙。”
“那就走出去!”顾澈说着,也不顾温十安反应,径直走到书柜前,熟练地从顶格一排医术中取出一沓纸来,“温府既是个囚笼,十安又岂甘心沦为囚徒。”
温十安似乎料到了他要做什么,神色怪异了起来。
顾澈自是不愿再给他逃避的机会,一张张地念了起来:“思辰亲启:昨得书笺,反复读之,至以为念。余入学数月有余,自该潜心求教,由当以治世为己任,莫负吾嘱托。阖寓无恙,可释远念。万望回信。”
刚念了几个字,温十安的脸色便冷了下来,打断道:“够了,别念了。”
顾澈不管不顾,依旧一字一顿地念:“思辰亲启:今为月圆中秋,阖家欢宴,自君之出矣,明镜暗不治。余入学已逾年,未有半纸鸿书相报,甚感愧疚。斯予之过也。”
“思辰亲启......”
“思辰亲启......”
温十安猛地起身,呵道:“我说够了,顾澈!”
乱了,都乱了。
那些哪里是信,分明是伤疤,他避无可避的伤口,就这么被顾澈撕开了。
顾澈停了下来,屋里便只剩两人都尚且粗重的喘息,他举起了这些信,缓缓翻动。最开始的信还字迹端正,越到后来,字迹近乎癫狂难以辨认,不难看出是在神志不清醒的形况下所写。
这些信,都是温十安在烟瘾发作时,为了克制烟瘾而写下的。一想到这个可能,顾澈只觉得五脏六腑都在疼,疼得他几欲掉下眼泪来。
“哪里够了,哥哥。”顾澈心神俱疲,痛苦道,“你分明不甘囚于温家,你分明要我求学治世,你分明思我念我,可你什么也不愿告诉我。”
你让我该怎么办......
地上瓷杯碎片横布,顾澈就这么踩了过去,一步步朝温十安走近,尖利的碎片刺穿了皮鞋扎进肉里,脚上的疼痛却不如心里的半分,“如果可以,我也好想从来没见过这世间有人挨饿受冻,不得安生。有人酒足饭饱真金白银地砸出去,就为了吃个胎儿养身。有人为了一点看也看不见的光明,终生不得见其妻儿,流亡海外。”
“如果我都没见过,我也能说出知足保和才是至道的话,我也能做这世道里最安康享乐的人。但偏偏我看见了,我怎么敢忘?”
他把手上成沓的信递到温十安的面前,似是想要温十安好好看看自己曾写下的话:“民国岂止只有一个小四,你是最心软不过的人,又怎么忍心看这样的世道。”
这些信偏像针一样扎人,温十安的眸色倏地便冷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