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忱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好,心头五味陈杂。他从认识萧廷深开始,这个人便是冷漠的,倔强的,沉默寡言的。他简直就像是一尊石头做的雕像,一个铁打的人,从未喊过疼,从未叫过苦,也从未流过泪。
萧廷深也从来没有和顾忱提起过自己的过去,因此顾忱也是时至今日才知晓,在萧廷深还是一个幼年孩童的时候,就已经有人处心积虑想要他的命。在其他幼童嬉戏玩耍撒娇的时候,他就不得不学着自保,努力地活下去。
……也难怪他会那样冷酷。
像是有人在心尖上拧了一把,酸酸涩涩地疼。顾忱忍不住想,若换了自己……本该保护他的兄弟欺辱他,本该呵护他的母妃却暴毙,本该爱护他的父皇忽视他,还随时有人想要他的命,杀机四伏,险象环生,只怕他也很难再保有什么温情。
他不由自主迟疑着问:“……你就这么同意了?”
“同意了。”
江崇忍不住问:“为什么?”
“那人以我兄长的性命相要挟,我不得不同意。”赵仲齐低声说,“可是……”
可是他下不去手。
他是大夫,医术是用来治病救人的,怎么能用来害人呢?更何况那时的萧廷深才不过五六岁,还是个孩子,他怎么能忍心下手去害一个孩子?
所以他想了个办法,先同意了对方的要求,随后把药换成了另一种——不会伤害到身体,但吃下去会有强烈的副作用,导致服用者头晕乏力,恶心呕吐,症状就像是中毒了一样。
随后他逃了。
“离开宫里的每一个日日夜夜,我都在想,”赵仲齐平静地说道,“我这么做到底是对还是错?我放过了七殿下,可他继承了皇位……他冷酷,残忍,暴虐,无情,他杀了那么多人,无论是先皇的子嗣还是外戚,杀得血流成河,牵连了无数无辜的人。”
“如果我当年下手杀了他,会不会朝局就不会是今天这个样子?”赵仲齐勉强勾了一下唇角,笑比哭还难看,“可如果我真的动手了,我还有何颜面继续行医?我又有何颜面被称为大夫?”
这些念头每一天都在折磨着他,让他不断产生自我厌弃的情绪,最终心灰意冷,流放一样把自己丢进了这片深山老林里,过着清苦如苦行僧一样的生活,除了草药和医书,再没有其它东西为伴。
“你还有兄长。”顾忱沉默了很久才最终开口,“他不会想看到你这样自苦。”
“兄长?”赵仲齐瞥了他一眼,“我最对不起的人就是他。”
另外两人都抬头看他,赵仲齐苦笑了一声:“当年我逃走后,下毒之事就东窗事发,先帝震怒,要株连我兄长。幸好顾延山顾将军站出来力保,才救了我兄长一条性命。”
他深吸了口气:“可是那些人没有放过他,在一场战役中,我兄长受了重伤,是顾将军及时把他从敌人手中救下,才再次保住他一条命。然而他却从此落下了病根,别说行走,连站着都很困难了。他不得不离开他心心念念的军营,回到慎京,被安排在顾将军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