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素来清朗的声音微低,说,“冒犯了。”
李嬷嬷见着燕元华如此动作也是骇了一下,可等听到他说的话就是一惊,也顾不上多想,立即说,“那就劳烦元公子了。”
陆明华忍住心中的羞赫,转过头,眼神却微微垂着,不敢看他,也轻声道了一声劳烦。
“哪里劳烦,若说别的我还不会,似这种伤势,我恰好懂得。”燕元华不知为什么,忽然想笑,便就笑了,他口中说着话,手指在陆明华脚腕上轻轻按捏。
浅粉色绣鞋里是绣着白色云纹的罗袜,往日一直掩在裙角之下,从不曾被外人见得。可如今却被一只大手握着,任由修长的手指细细拂过。
陆明华更加不自在,之前纵使和魏云台新婚时,两人也不曾如此,她只觉浑身都在发热,想要收回脚,却又要强自忍住,只好别开眼,不敢多看。
“没有大事,只是扭着了,”燕元华看完,心下一松,本想帮着按揉,可看着那片精致的裙角,及时回神忍住,抬头道,“回头不要动,我那里有药酒,一会儿送来,让人每日按揉,休息几天就好了。”
陆明华不忙说话,先动了动脚,想要收回。
燕元华轻轻松手,看着那只绣鞋又被藏进裙角。
很小,他下意识对比了一下自己的。
“多谢元公子。”陆明华口中称道,想要试着起身。
“坐下就好,还是不要站起来了。”燕元华立即开口制止。
陆明华轻轻点头,道,“我想去那里坐着。”她指了指那边的石凳,这样坐在地上,也太失态了些。
燕元华明了,满眼的不赞成。
依他看,陆明华还是最好不要动,最好现在就回去休息才好。
“莫动了。”他低声说。
看着他眼中的关怀,陆明华一时间竟说不出反驳的话。
“刚才一时情急,是我冒犯了,还请陆小姐莫要见怪。”瞧着她轻颤的眼睫,燕元华屈膝起身,略一抬手,朗声道。
“元公子哪里的话,你也是为了帮我,我怎会如此。”陆明华连忙说,跟着就想起身。
“那我就先走了,你别动了,不用你送,赶紧回去休息才是正理。”燕元华仍不放心,可看她这样拘束也不好多待,笑了一句。
陆明华心下一松,点了点头。
跟着又觉自己这样的态度实在不好,见着燕元华眉眼舒展一笑,转身离开,迟疑片刻,忽然就想起了一件事,忙又问,“对了,元公子你身上还有伤呢!”
“无碍,早就好了,只是他们大惊小怪罢了。”燕元华心下微动,回首笑了一下。
“元公子刚才还说我,依我看,公子不能大意才对,莫要走哪里了,还是从正门走吧。”陆明华不放心的说,心下的不自在倒是淡了,反而有些担忧。
燕元华本想拒绝,他这般过去很方便,可眼见着陆明华坐在地上,抬头看来时眼中担忧,口中的话就说不出来了。
“嬷嬷,快代我送元公子。”陆明华忙说。
李嬷嬷有些不放心的看了她一眼,上前相送。
主仆两人如此,燕元华失笑,一抬手,难掩笑意道,“那就多谢陆小姐了。”
他总是这样洒脱疏朗,每次陆明华不自在时,见着他这副模样,就会不由得觉得是自己想的太多。
元公子是个好人,她不该那样胡思乱想。
如此想着,陆明华抬眼一笑,道,“公子慢走。”
燕元华不自觉的点了点头,按下想要继续说的念头,转身走了。
李嬷嬷一路送到门口,路上一直说着感谢的话,燕元华笑着搭了几句,虽然没什么傲气,可话却少了许多。
她也不在意,到底是贵人。
“嬷嬷稍等,随我回去拿了药酒来。”李嬷嬷正要相送,燕元华吩咐了一句,她忙跟上。
等去了隔壁别院,燕元华命人取了药酒,又亲自说了用法,李嬷嬷感激不已,认真听完,再三谢过之后才告退离开。
“这可真是乐极生悲。”
李嬷嬷回来时,就听自家小姐坐在榻上轻叹,她挑开帘子进去,沉着脸说,“小姐可不许胡说。”
“嬷嬷,我怎么感觉我今年总是出事。”还回回都让那元公子遇到,陆明华很是不解,又有点赫然。
李嬷嬷反倒不以为意,上前在榻前坐下,瞧着那泛着红晕的脚踝,眼中很是心疼,忙取了药酒,照着那元公子所说,细细为陆明华揉了起来。
“小姐以前就是太懂事了,成婚之前不怎么出门,等到成婚之后,又忙着料理家事,哪儿有时间出来游玩。如今这样啊,正好。嬷嬷瞧着,您可比之前开心多了,这便够了。”
“玩乐总会免不了受伤,小姐您以后小心些就好。”她说着有些不放心,忙又补充了一句。
李嬷嬷带着沧桑的沙哑声音在室内响起,低低的,满是柔和。
陆明华躺在榻上忍着痛,安静的看着她,眼中就溢满了欢喜。
李嬷嬷不是什么有本事的人——
真正有本事的,瞧着在她这里出不了头,早就走了,可她没走,非但没走,还一直细心照顾她。记得小时候她还没这么凶,那会儿陆明华在秦氏哪儿受了委屈,她哭的比她还厉害。
主母不关心,院中的下人也就开始疏忽,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她就板起了脸,之前总是温和的声音也一日一日变得严厉起来,整日管束着那些人,直到她们都服服帖帖的。
陆明华至今仍记得,在凶完那些人后,回到卧房,李嬷嬷把她搂进怀里时,她在耳边听到的剧烈的心跳声。
她在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