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之后,红叶心神不定地随徐妈妈上了马车,车轮辘辘驶过路面,一路向西山行去。
有徐妈妈在,红叶不可能像上次一样往外瞧,规规矩矩坐在车里;徐妈妈脸色不好,喝茶润了润喉就闭目养神,显然在为马丽娘的身体担忧。
红叶用余光打量,这位妈妈脸上的神色只有难过,没有惊讶和措手不及,她便明白,和原来的世界一样,徐妈妈已经明白马丽娘的病情无可挽回了。
下车的时候,红叶惊讶的发现,领头的侍卫依然是展护卫,展南屏她已经打听到对方的名字了。
展南屏依然话不多,与徐妈妈打个招呼,派两个人守在后头,自己站到队伍前方去了,仿佛不认识红叶似的。
今天的大相国寺人山人海,一行人费了很大力气才挤进大雄宝殿,又排了好一会儿,才匍匐在宝相庄严的佛祖面前。
徐妈妈低声祝祷,红叶也诚心诚意向佛祖乞求,自己不要再做小妾了。
有主子在,可以吃顿素斋,写个午觉,只有仆妇的话,就得直接回府去了。徐妈妈向展南屏道了辛苦,后者爽快地答应了。
归程路上,徐妈妈像是完成了一件艰难任务,靠着车里的湖蓝靠垫,一副说体己话的架势:“你说这世道,夫人在家里就是个要强的,老太太宠爱,老爷夫人更是当成心肝宝贝,千挑万选嫁了二爷,又生了二小姐三少爷,顺风顺水到现在,却得了这么个病。”
红叶说着最稳妥的话:“吉人自有天相,夫人好生养两年,就会好起来的。”
徐妈妈长长叹息,不再提这个话题,拍拍她的手:“夫人常常和我说起,从家里带来20个人,就你模样好,心地好,手也灵巧,靠得住。夫人嘴上不说,心里把你当自己人看呢!”
这20个人指马丽娘的陪房,包括管事的徐妈妈,四个陪嫁丫鬟,红叶一家四口和另外三家,十来年间,大多被马丽娘安插在二房和府里各处。
原来的世界也是这样,马丽娘病逝前,给娴姐儿定下亲事,把昭哥儿托付给徐妈妈和红叶,让昭哥叫“妈妈”“红姨”,一副刘备托孤的架势。诸葛亮鞠躬尽瘁,六出祁山,在五丈原送了性命;红叶也傻乎乎的,觉得夫人对自己掏心挖肺,自己若不报答,就是黑了心、烂穿肺。
现在想一想,就算马丽娘去了,马家还在仕途,马丽娘父亲、母亲、亲哥哥活得好好的,孔连捷再风流好色,也把昭哥儿这个嫡长子看得极重,要她一个小小的丫鬟/姨娘多事?
她做出一副感动的神情,想起上一世自己的愚蠢,眼睛不由自主红了。
徐妈妈大受鼓励,声音提高几分:“知道你是个重情义的。红叶,跟妈妈说,今年多大了?”
红叶老老实实答:“八月二十七日的生辰,满十七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