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喝后平复下来才说:“即便周乔不争,难道周慕白会坐视不管?他自然是要去替她争的。顾家纵然再是亲家,一个嫁出去的妹妹,如何比得上通天的权势?这个周家长子,朕最欣赏的就是他那心无旁骛的野心。”
话毕,皇帝又咳个不停。此时宫人有通传,那人在德仁公公耳边低语几句后转而退下。
“怎么,又是哪个大臣有折子要递?”皇帝闭着眼问道。
德仁公公上前,低声说:“回禀陛下,是皇后娘娘和四殿下听闻陛下身子不适,甚是担心,特送来了秋梨软糕和碧荷茶,又怕惹恼陛下,便只叫人在外面候着,若是正逢陛下想尝尝便送进来,若是陛下不想,便晚膳时再重新做了送来。”
“皇后做的秋梨软糕最是清甜可口,正好压压这苦得倒胃的汤药。她也算有心了,呈上来吧。”
一块软糕下肚,皇帝又端起那盏温热得宜的清茶喝了一口,末了,他再度开口:“皇后和四皇子幽闭也有些日子了。”
德仁公公接过茶盏,没敢接话。只听陛下又说:“即日起,幽闭解除吧。”
***
护国将军府。
周乔走后,书斋中总算安静下来。周慕白坐于桌前,单手抚额,闭目不言。直至书斋的门被轻轻打开又合上,一声“公子”传入耳中。
他睁开眼,眼底一片清明。
那人双手将密信递上。
“公子,方才……陛下下令,解了皇后母子的幽闭。”
闻言周慕白抬眸。
“听说,是陛下连日来身子不适,皇后母子奉了些陛下爱吃的糕点茶水过去,而后……便解了幽闭。”
“康州事平,数以万计的孩子性命,到底是比不上一个身份尊贵的皇子。”周慕白似笑非笑,又问:“宫中之事查得如何?”
“不出公子所料,宫中有几个宫人的入宫年月和姓名有些对不上。这些人当值于宫中各处,做的都不是要紧事,月钱也不多,因此鲜少有人会查他们的底细。但是,他们却可自由行于宫中各处,不会引人耳目。”
话行至此,他低声问:“公子可要处置?”
“不急。”周慕白盯着信上所言,“不可打草惊蛇,暗中盯着就是。”
“是。”
“信上所言有几分把握?”周慕白将信合上,以烛火点燃。
“回公子,十有八九。冥云骑卫消失数年,此番忽然重现,必定事有所图。他们效忠的是胡族旧王,眼下燕林军回京,新王面上凶残跋扈,实则畏惧北晋而俯首帖耳,只怕落在旧王的旧部眼中,很难不生怨怼反心。”
周慕白一笑,“如此甚好。”
“公子,那接下来需要做什么?”
周慕白敛了笑,淡道:“接下来的事,你们是办不到的。”
“那……”
“明日再说,先退下吧。”
***
周小将军一晚上没睡,天不亮就起来了。
先是陛下令她独掌黑鹰军,今日姐姐又要回来,她在榻上翻来覆去,头一回觉得这夜如此漫长。
她出了屋子,叉着腰满府溜达。一会儿去庖厨瞧上两眼,一会儿又去前院看院子扫得是否干净,虽然帮不上什么忙,却俨然成了全府上下最操心的人。
张伯笑说:“三姑娘午后还要去军营,且歇着去吧,二姑娘和姑爷回来自会通报姑娘的。”
周乔摇头:“那怎么行?我回京时姐姐就在府门口等我的,此番她回来我肯定也要如此。”
想了想,她又往回走:“我去把大哥也叫上,大哥亲临,叫人瞧了多有面子!”
周慕白方开门便看见屋外的那张大大的笑脸,周乔仰着脑袋:“大哥,今日姐姐回门!”
“所以?”他往外走。
周乔忙跟上去,“我早就跟姐姐说好了,她会早些回来的,大哥,我们去门口迎迎她好不好?”
“你去便是。”他欲扯出她手中攥着的衣袖一角,却没想她两手攥得死死的,竟还没扯动。
周乔像只小兽咬住吃食一般攥着大哥的衣袖,还威胁道:“大哥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那样子逗趣得很,周慕白也不扯衣袖了,顺势掐了掐她的脸,“不去如何,你还咬人不成?”
“那可说不准,我咬人可厉害了。”
“那走吧。”他胡乱揉了揉周乔的头发。
周乔立刻欢喜地跟在他身后往大门处去,心里琢磨着大哥嘴上不说,还不是一样想念姐姐了?不然怎么可能这么好说话。
一众府丁早已侯在门口,见周慕白也来了,心中颇为惊讶,可转念一想,大公子虽性子冷淡,终归还是长兄如父,心里必然是疼爱妹妹的。
巧的是此时顾府的马车缓缓而来,顾霆尉破天荒地没有骑马,与周璃同乘,一路纠纠缠缠,周璃到时都不太敢下车,生怕叫人瞧见面上的绯红惹出笑话。
然马车一停稳,顾霆尉就大咧咧地一掀帘子,还毫不避讳地牵着周璃的手走出来。
“二姑娘和姑爷回来了!”
新妇回门本不是什么稀奇热闹,可顾府又是几车的礼品送了过来,张伯带着小厮一一从侧门搬入,引来无数百姓围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