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前的男子刚刚沐浴过,仅穿着里衣,发梢微湿。他手中正拿着一本楼兰古籍,有些泛黄残破的书页在那只干净好看的手上,也不再显得那般不堪。
听见窗子微微响动,他抬起头来,一封密信递到了面前。
“殿下。”
疾风见他拆开了信,继续说:“在兖州的弟兄们说,顾霆尉和周乔刚到那里就大吵一架,一个跟着兖州知府卢炎良逛宅子喝花酒,另一个则去了军营和兖州卫那帮人嘻嘻哈哈打成一片,夜里篝火不断,烤肉的香气能飘百里。”
战兰泽看着手中的信,信上写明了周顾二人到达兖州后的这几日所有行踪,细致到了他们各自三餐都吃了什么,喝了什么。连清晨几时起来夜里几时歇息也都清清楚楚。
“殿下,他们二人到底是想做什么?北晋皇帝不是让他们去平乱吗,可他们这番做派,兖州民怨鼎沸,恐是要引发更大的暴乱。”
战兰泽未置一词,疾风不解道:“再说他们胆子也太大了,兖州瘟疫横行,他们竟也不赶紧想办法诊治,像是生怕染不上病似的。”
那封信被折起,边角触了烛光迅速燃了起来,紧接着就被丢到了瓷皿中燃成了灰烬。
“唐烈云此时身在何处?”
“殿下是想……”疾风迟疑,“那位药王大人可最是挑三拣四,怕是不肯去兖州蹚浑水吧。”
战兰泽抬眼:“告诉他,不去自有不去的后果。”
“是。”疾风颔首,以为主子没看见,咧着嘴笑。
“笑什么?”战兰泽重新拿起了那本没看完的古籍。
“属下是觉得,如今这情形怎么有点似曾相识呢。”疾风回忆,“那几年弟兄们也是这般打探胡疆的消息。”
“不过那时比现在可麻烦多了。那周小将军总给殿下的写信,她不知您当时身在宫外,是一封又一封地往宫里送!要全拦下来可真是累死人,属下这轻功就是当时撵鸽子练出来的。嘿嘿,不过还是殿下有妙招,一封出家的书信回过去,那周乔便再也不乱写信了。否则若是哪日疏忽叫人查出来,可真是会引来麻烦。”
还有那次,疾风暗暗地想——胡疆战况惨烈,听说周乔自告奋勇,仅仅带着几个年轻将士便敢夜袭敌营火烧粮草,火光引来敌军,她自保不暇偏还要护着一个半死不活的小卒,险些没能出得去火场……一向冷僻从容的七殿下竟是气地摔了盏子。
不过也只那一次,疾风记得清楚,却不敢随意提及。
外面传来打更的声音,战兰泽又翻了一页古籍:“说完了?”
疾风摸摸脑袋,“说完了,殿下早些歇息,属下这就命人传信给药王大人。”
此时的兖州大营里,周乔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她吸吸鼻子:“这是谁在咒本将军呢。”
身侧楚渊趁着给她倒酒的空档,凑上来说:“又逃了几个,被强行征兵来的那些人都悄悄逃得差不多了,剩下的都是沈怀生麾下之人。”
周乔喝了口酒,咂咂舌:“可算是逃完了,再喝我可就撑不住了。接下来按计划行事。”
“是。”
楚渊悄悄退出帐去,紧接着沈之南便坐了过来,周乔被那酒气熏得皱了皱眉:“沈校尉,你这个喝法还能射箭吗?这赢了你也是胜之不武啊。”
沈之南哈哈大笑,也不知周乔已经连输给他十几次,怎还能大言不惭地说出这句话的。只是即便是自吹自擂,也是叫他觉得赏心悦目。
见惯了那些个或是娇媚、或是温柔的女子,猛然碰上言谈举止如此恣意潇洒不拘小节的,竟觉得别有一番滋味。
许是酒过三巡让人失了分寸,趁着周乔正与沈怀生说着话,沈之南将少许白色药末放入了她的酒盏中。周乔端起来正要喝,余光瞥见沈之南正痴痴地盯着她,她手一顿,看向了酒盏里的酒。
合着这沈之南是拿她当傻子,这般下作又明显的伎俩也好意思拿出来丢人现眼。
周乔随意用袖子一挡,在沈之南的注视下将酒尽数喝下。沈之南红光满面,连歌舞曲乐都顾不上看,那番急切隐忍的样子看得自己父亲都直摇头。这军营里遍地都是自己人,一个刚及笄的丫头能翻出什么浪来?
她身段纤瘦,射箭功力平平,不过就是仗着父亲的威名和大哥的功绩,在陛下面前讨得了青睐而已。
没一刻钟,周乔就有些昏昏欲睡,手腕软得连酒盏都端不起来。
“小将军想是不胜酒力,可要回帐中歇着去?”
周乔迷迷糊糊地点头:“那、那就明日再比射箭啊。”
“好好好。”沈之南小心翼翼地扶起她,席间的军将们都笑得不怀好意,沈之南得意地看了他们一眼,“我先送小将军回帐中歇息,夜深了,任何人不得来打扰,听见了吗?”
“听见了沈校尉!”歌舞声再起,众人把酒言欢,没人再往账外多看一眼。
走了一路也只碰见三三两两的散兵,还都喝得摇摇晃晃。沈之南好不容易将周乔扶到了军帐中,刚进去将人放到床榻上,便迫不及待地要解自己的衣裳。
远离了大帐中的喧哗,此时帐中安静,沈之南急促的呼吸声格外明显。
他心里急切,怎么也扯不开腰带,接着便转身抽出放置在一旁的剑欲挑开腰带。忽然身后传来一声轻笑,沈之南一愣,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当即转过身来,还没看清原本倒在床榻上的人是如何近身,只觉手腕剧痛,手中的剑被夺去——
“啊!”他不敢置信地听见手腕处传来清脆的折断声,手掌扭曲着贴到了手臂,他当即抽搐着抬腿猛地踢向周乔,谁知周乔不仅不躲,反倒一笑。尖锐的剑尖笔直地朝下扎了下来,自沈之南大腿内侧而出,瞬时削掉了一块大腿肉。
来不及惨叫,刀刃已抵在了脖子上,沈之南痛苦地跪在地上,脑袋上的汗滴到了地上的血里,周乔笑眯眯地凑近:“你可想好了再叫啊,我怕你有命张嘴,没命闭嘴呢。”
她眼中一片清明,哪里有半分中了药的迹象?
周乔吹了声口哨,一道利落的身影立刻从账外闪入,楚渊见到沈之南胯间流个不停的血,不禁觉得喉咙发干胯间发疼:“中、中郎将,你把他阉了啊?”
周乔一听小嘴一咧:“你倒是提醒了我!不过不急在这一时。”
沈之南不敢大叫,却止不住一声又一声地呻吟。
她嫌弃地瞥了眼沈之南,冲楚渊道:“把他捆了堵上嘴,再给包扎下别让他死了,留着还有用呢。”
“是!”
楚渊动作利索,周乔随意地坐在榻边,扯了块布巾擦手上的血,“外面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