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周乔显然没听明白他言下之意,还挺了挺胸脯,“那我爹还是护国将军,我大哥还是御前司使呢,是顾伯父当太尉又不是你当,瞎显摆什么。”
“……”顾霆尉被堵得说不出话,跟周乔说话不能拐弯拐太远,她根本听不明白。
于是他开门见山:“你,你姐——”
话还没说完,就听见温柔的女声在叫周乔。
宴席散后周乔扯谎说憋不住了要去如厕,周璃便先同其他女眷们出了宫门在马车上等。可左等右等,半个多时辰都过去了,周乔还未回来。担心她又闹腾出什么事,周璃便又折了回来。
正走到宫门口就看见那两道人影。
周乔听见周璃的声音回过头去,“姐姐!”
恰好把顾霆尉问到嘴边的话又给堵了回去。
“姐姐怎么不在马车上等着?夜里风大,当心着凉!”
周璃心里一暖,“怎么去了这么久?”
“宫里太大了,茅厕让我好找!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被我给找到,现下舒坦了!”
周璃拿她的大大咧咧没办法,“你可真是……”
抬眼瞧见顾霆尉还未走,周璃婉声:“天色晚了,顾公子也早些回去吧。我先带妹妹回去了。”
美人率先搭话,顾霆尉受宠若惊,“天色已晚,我送你们回去吧。”
周璃还未说话,便被周乔一口回绝:“用你送?当我周小将军是摆设啊?我的蛟舌弓还在车架上放着呐,若有歹人,看我一箭射一串子!”
顾霆尉闭了闭眼,周璃面前不好发作,只得另寻他法:“我父母先行回府了,我没有车乘,试问……姑娘可否载我一程?我家就住在——”
“你家不是住东边吗?我家住西边,不顺路啊,这要是绕路送你天都亮了。我说顾霆尉,你今日怎么这么矫情?练兵时能爬十几里地,现下走回去都不成啊?”
周乔不明白,但周璃显然清楚顾霆尉的话中之意,但男女深夜共乘确实不便。
她也只得委婉拒绝:“顾公子,你的好意我们心领了,有你这样的卫国之人镇守上京,哪还有歹人敢趁机作乱。只是深夜共乘多有不便,若公子不嫌弃,我便叫府上车夫去买匹马来,虽比不上公子的战马,但驮公子回府总不是什么难事。”
顾霆尉被那句“有你这样的卫国之人”夸得昏了头,忙开口道:“不必不必,是我考虑不周,姑娘也不必操心使唤马夫,只管早些回家去休息。我嘛,宴席上吃多了两口,正巧散着步回去消消食!”
“那公子多加小心。”
“姑娘也多加小心!”
周乔被那左一句小心右一句小心给烦得不行,皇城根下究竟有什么可小心的?
她困得上下眼皮直打架,拉着周璃就走:“姐姐还是关心下要困死的妹妹吧,他顾霆尉有什么可担心的,一拳能打晕一头狼,还蛮横不讲理,歹人不碰上他就烧高香了。”
马车上,周乔百无聊赖的擦着宝贝弓弩,精神头十足。
“先前是谁困得不行了?现在怎的又来了精神?”
“哎呀姐姐,”周乔放下弓弩,“你们聊起来没完没了,谁听了不犯困啊。”
周璃回想到顾霆尉那张俊脸,忽地脸红,“只是寒暄几句罢了,哪里没完没了了,倒是你,怎么一提起顾霆尉就没句好话,从小一起长大的情份多难得。”
周乔双目瞪圆一脸嫌弃:“情份?我与他有什么情份!姐姐说话可太吓人了,想想我都害怕!”
“我同他可是从小打到大,他仗着力气大没少欺负我呢,还难得?我就等着有一天逮着机会胖揍他一顿,把他打到喊我姑奶奶才好!”
那气鼓鼓的样子逗乐了周璃,“好好,不说他了。说些别的,乔儿,姐姐有几句话要叮嘱你。”
见周璃正色,周乔也坐直了身子,“姐姐的话向来最有道理,你叮嘱什么我便听什么。”
周璃一笑,虽只比周乔大一岁多,但待周乔却比母亲还要细致入微。
“姐姐知道你性子爽朗,不爱拐弯抹角。胡疆远在南边,又有顾伯父照看,自然能护得你周全。但此番回了上京,日后少不得要在宫中走动,你要谨记隔墙有耳,处处有眼。”
周乔想了想,问道:“姐姐是怕我背后说人坏话叫人听去?那不会,谁若是惹了我,我定然要当面教训,才不费那闲工夫背后嚼舌根呢。”
周璃摇摇头,“姐姐是想叮嘱,有些事,不是打架吵架便能轻易解决的。你行事光明磊落,却不得不防奸佞之人暗中作祟。”
“就如今日一事,你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向陛下讨要功名,幸得你年纪小,而陛下如今性子也随和了许多,这才未多计较。”
周乔认真地听着。
“你想,那些话出自你的口中,陛下尚且可念你年幼无知,童言无忌罢了。”
“但这话如果是出自旁人之口,谁又知会不会生出质疑皇威,意图专制兵权之意?若是如此,难免又会让人猜忌,这其中到底是顾伯父授意,还是身为御前司使的大哥授意呢?”
周乔没想过回来会有这么多麻烦事要考虑。她只知道再也不用跟哥哥姐姐分开,可以随时吃到日思夜想的上京佳肴。却唯独没想过,此后她的一言一行,将牵动着整个周家的生死存亡。
话行至此,周乔重重点头:“姐姐放心,我明白了。”
周乔鲜少知道上京城中发生的事,但好在聪明伶俐一点就透,见她点头,周璃也放下心来。
“姐姐,不如你再多说些如今宫里宫外的局势,我也好心里有数,碰见不好惹的就赶紧绕道走!”
周璃轻笑,若是麻烦都能躲过去,那该有多好。
“旁的我日后慢慢说与你听。眼下你需放在心上的,是陛下年岁大了,宫中皇子本就不多,六皇子又封了亲王,接下来就要看二皇子和四皇子,谁能入主东宫了。”
提起六皇子,周乔眼前又浮现出了那道白色身影。她悄声问:“六皇子是不是跟南楚质子走得很近?我看今日宴席迟来,两人都是一起。”
周璃点点头。
“陛下封亲王之意,朝中都看得明白。既然将六皇子从太子人选之列中拿了出来,那么他同谁交好也就不那么紧要了。不过他同南楚质子交好,便能名正言顺地知晓质子的行踪,还可以随意进出他所居住的行宫,这总比早些年那般每月都派人去搜查要好看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