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呀,你混说些什么!”周璃面上微红,“阖宫大宴,自然要礼数周全。”
周乔眨眨眼:“当真如此?姐姐若是有了心上人,可不许瞒我。”
周乔大大咧咧左一句“郎君”,右一句“心上人”,周璃又羞又笑,好半天都没想出如何能教她矜持温婉的法子。
大哥身居高位,周乔又同顾家走得近,朝中人多眼杂,周璃看见周乔长大的欣慰之余,也不免多了几分担心。
胡疆是山高皇帝远,但回了上京,就是伴君如伴虎。
姐妹俩说笑间,马车缓缓停了下来,还未停稳便听见外面顾盛远骂儿子的声音。
“你再跟你娘犟嘴?叫你穿得像个人还为难你了?”
“我怎么不像个人了?满上京也找不出第二个能与我一较高下的,我顾霆尉就是穿块烂布也是人中龙凤。”
周乔听得直撇嘴:“太不要脸了。”
她一把掀开车帘跳下车来,身姿轻盈,车夫连踩脚凳都还没来得及放好。
周乔一看见顾霆尉,立马哈哈大笑。
见惯了顾公子穿黑衣战甲,骤然换上了一件青色锦绣袍子,还别别扭扭地配了块墨玉穗络坠在腰间。要是不了解他性子,看着倒的确是翩翩公子一位。可落在周乔眼里,那就是粗犷屠夫装起了教书先生般的不伦不类。
“你笑什么笑?!”顾霆尉没瞧见自己父母已经走远,更没觉得自己这般人高马大地拦在女眷车马前有何不妥。
周乔还未开口嘲讽,马车里便传来一句轻轻的“乔儿。”
声音温婉,如沐春风。
紧接着一只素手掀开车帘,女子一袭黛兰云墨裙,身姿纤瘦,长发垂顺,伴着微风吹来阵阵幽香。
周璃款款下车,轻拍了下周乔,“宫门重地,如何能这般放肆大笑?”
说罢又看向面前怔住的顾霆尉,“这位是?”
“他就是我同姐姐说过的那个顾霆尉,顾伯父的儿子。”
周璃这才见到顾霆尉本尊,根本不像周乔在信上说的那般张牙舞爪丑陋无比。这么瞧着,即便用一句玉树临风恣意潇洒形容,也是毫不违和的。
周璃微微欠身:“顾公子好。”
顾霆尉在军营男人堆里长大,除家中母亲和女使们,唯一接触多的女子便是动辄能把男人砍成两半的周乔。哪里有机会同这样轻声细语,又美貌温婉如天仙的姑娘交谈上片刻?
他愣了半晌才想起抱拳还礼:“周姑娘好!”
早听周乔说她姐姐如何如何好,顾霆尉向来左耳进右耳出,断没想到油嘴滑舌的周家老幺竟也有不说谎的时候。
周乔还是头一回见顾霆尉这幅愣头愣脑的样子。这人虽说讨人厌,可上了战场有勇有谋,决断迅速,哪会如此刻这般像个呆头鹅。
她左看看周璃,右看看顾霆尉,一瞧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怎么顾霆尉,被我姐姐的容貌惊住了吧?早说了我们周家人都生得好看你还不信,今日总算心服口服了?”
周璃拿周乔这半点不自谦的性子没办法,又见顾霆尉毫不掩饰地盯着自己,脸上发烧,忙拽了周乔的衣袖:“好了,再不入宫便要迟了。”
顾霆尉到底是外男,不能同入宫的女眷走得太近,只能不远不近地跟在周家姐妹身后。一路上出奇地安静。周乔回头看,顾霆尉立马别开目光,一副我只是顺路没跟着你们的样子。
“乔儿,顾公子瞧着不像你信上说的那般,看上去还是挺知礼的。”
顾霆尉看见那两颗脑袋凑近在低声说着什么,心里猫爪似地也想凑上去听,生怕周乔说他什么坏话。
果不其然这边周乔正在告状:“他那是装的!姐姐可别被他那张不值钱的皮给骗了,那厮仗着模样生得好,扬言要娶遍天下美人,啧啧,淫魔一个。”
“他竟是这样的人?那,那你们在胡疆待了七年,他有没有对你……”
“那倒是没有。军营里哪分什么男女啊,再说顾伯父练兵可凶残了,每日耗掉半条命呢,哪还有功夫琢磨别的。”
周璃这才放下心来,入大殿之前不经意回头看了眼,正对上顾霆尉的目光。
她淡淡一笑,顾霆尉一趔趄,差点摔进殿去。
酉时三刻,阖宫大宴曲乐奏响,北晋皇帝携皇后入大殿。
众臣与家眷纷纷起身跪地行礼,“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皇帝独孤良已近古稀,连日诸事繁忙却丝毫不见疲态。加之国泰民安,年年丰收,更使之精神矍铄,心神上佳。
待落座于大殿主位,皇帝笑着抬手:“诸卿平身,今日即各自带了家眷,那便是家宴,无需多礼,自在些便是!”
“是,多谢陛下!”
众臣虽这般答着,却仍是恭谨安静,无人敢多言一句。
皇帝一笑:“正所谓把酒言欢,有酒才有欢,来人,上酒!”
与美酒共同而来的还有身姿轻盈的歌姬舞女们,乐声美酒伴着美妙歌舞,这才使殿中逐渐热闹起来。
周乔坐在周璃旁边,听了姐姐的话只管埋头吃东西。
一曲舞尽,皇帝同皇后也喝了几杯。皇子们纷纷起身敬酒,妙语连珠逗得皇帝开怀大笑。
“老四,你旁边的位子是谁?是朕的哪个臭小子又逃家宴呢?”
四皇子独孤巡立刻放下手中酒杯,颔首道:“回父皇,是睿王。”
周乔抻长了脖子往那边看,“姐姐,皇子中还有封了亲王的?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