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年轻小姐的闺房——年轻小姐的闺房应该是角落里那一栋监牢般的绣楼,这看起来更像是少爷的屋子,三进的屋子,有正厅、有卧房、有书房,开阔得很,也豪华得很。
……真是讽刺,同样都是骨肉,女孩子住在阴暗逼仄的绣楼之中,好似坐牢,而男孩子住在这三进的宽敞屋子里,地上铺着花砖、墙上挂着书画,处处都是巧思、处处都是贵气。
他忽然就觉得有些不舒服,眉头轻轻地皱了起来。
怀中的女子也知道自己跑不了,将头靠在展昭的肩膀之上,有些恹恹的,又显得多了几分乖顺,见展昭站在这里并不走动,她轻轻地道:“左边是卧房。”
她的声音有几分沙哑。
不是女孩子的轻灵,而是一种成熟女子所散发出的慵懒……她好像有点累,声音里带着一股倦意,这种倦意却也带着媚意,像是一只修炼千年的狐狸一样,随时随地都在引诱着人,就连声音,都好似是一只柔若无骨的手,轻轻地自人身上抚过,留下一点痒意。
展昭抱着她的手也忽然僵了一下。
他扫了这女人一眼,俊朗的面容之上并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只是若细细去看,却能看出他的耳根子似有一点微红……他张了张嘴,只道:“多谢。”
……也不知道在谢点啥。
他抱着她,大步走进了卧房之中。
卧房果然也是公子哥的卧房,不仅有少爷的床榻,角落处还有给小丫头值夜的时候睡的榻,他没有什么犹豫,径直朝少爷的床榻走了过去,见榻上的寝具并未沾染什么灰尘,便轻轻地将那女子放下了。
那女子便软绵绵地倒在了榻上。
……她的身材真的非常之好,玲珑有致,如此躺下,简直没有任何一个男人能够拒绝。
展昭的目光却已到了别处。
他一向秉承着非礼勿视的态度,即使这女人现在是他的阶下囚,也绝不多看、绝不欺辱,他只是环视了一下四周,看见了一个大柜子,便走了过去,里头果然有些还没被虫蛀的衣裳,他翻出一套,正要给那女子送去,却忽然又想到了她冰冷而瑟瑟发抖的身躯,手中的动作一僵,接着去翻,翻出了一套略厚的衣裙,送去给她。
她浑身上下的大穴都已被展昭封住,展昭要她什么样子,她现在就得什么样子,展昭转身回去的时候,她仍是乖乖顺顺地仰躺,一双总是含情的美目湿润地望着展昭,胸口缓缓地起伏着,唯一能动的手,也已紧紧地攥住了被单。
一个女人被男人抓住,本就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
展昭只看了她一眼,动作就忽然一顿,他别开了眼,只道:“我只问姑娘一件事,若姑娘答应,就为姑娘解穴。”
榻上如狐狸一样妩媚动人的阶下囚的睫毛轻轻地颤了一下,又用那种略带沙哑的声音道:“……你问。”
展昭道:“我为你解穴,你去换上新衣,但不能跑,你若再跑,我再制住你,就绝不会再管你舒服与否,你答应么?”
他的声音清朗,带着五分柔和之意,另外五分,却仍是一个江湖侠客对待自己俘虏的冷酷。
——他若不想让她跑,她是绝跑不掉的。
女子幽幽地道:“我有拒绝的余地么?”
展昭抿唇不答,伸手解开了她身上的大穴,又将衣裙放在她的身边,顺手放下了帐子,自己背过身去。
他只道:“姑娘请自便。”
帐子里便响起了窸窸窣窣、换衣裳的声音。
展昭握剑的手,似乎也忍不住蜷了蜷,他是个正人君子,又不是喜欢闯进姑娘闺房里的采花贼,站在帐子外头,听着女人换衣裳的声音……这种经历对于展昭来说,也着实过于新鲜了。
若有人细看,就能看到,这俊朗男子的耳朵似乎有一些微红,他的脊背也似乎有一些僵直,他好似有点想去屋子外头,但是理智却又阻止了他。
他不仅不能走,耳朵还必须要灵敏,以防这个随时随地想逃走的女子真的逃走。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只纤纤玉手拨开了帐子,她轻轻地道:“衣裳,我已换好了。”
展昭闻言,转过身来,却是一愣。
因为她只是换了里衣,仍是薄薄一层,赤着脚,坐在塌边上,正用一种似笑非笑的表情看着展昭。
展昭微微地皱起了眉,却也实在不好对一个陌生的女子嘱咐些什么。
女子的出脸色依然苍白,也依然有些发抖。
展昭垂下眸子,看着她苍白的手,手指尖也有些发抖。
展昭忽叹了口气,温声道:“请等片刻。”
身边放了一把木椅子,展昭忽然抬脚便踹,将这椅子拆得七零八落,又见烛台之上还有着没用过的蜡烛,他从地上拾起一片木屑,朝那蜡烛上的棉线弹去,棉线与木屑摩擦之后,竟是忽然就亮起了烛火,他又拿过蜡烛,点燃这一堆木头,用以取暖。
……他身上本是带着火折子的,只不过跳下湖水之中,火折子都已湿透了,故而才用这种法子取火。
这根本已不是普通江湖人可以做到的事情了,可是在展昭这里,却显得举重若轻,实在是轻松得很。
篝火亮起,他席地而坐,只对那不肯好好穿上厚重秋衣的女子道:“姑娘若冷,取暖请自便。”
女子就勾起嘴角,轻轻地笑了笑。
她只道:“你身上的衣裳还湿着,你为什么不换一件干净的衣裳呢?”
说着,她便款款从榻上下来,坐在了篝火的另外一侧。
她艳丽而妩媚的面容,也被这篝火所照亮了。
展昭平视着她,只道:“某无妨,不劳姑娘费心。”
不卑不亢,温和有礼。
女子歪了歪头,眯了眯眼,眼角处的眼线血红血红。
她道:“你叫某?”
展昭道:“在下展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