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红雪垂头看着秋星,眼神忽然之间似乎带上了一点痴意,他沉默了许久许久,才叹道:“我现在这幅模样,正是你的作品。”
秋星的目光柔和了下来。
傅红雪痴痴地看着她,忽然道:“十八年前,我爱你,所以我就被塑造成了……你想要的模样,成了你的作品,现在我已定了型,无法再被修改了。”1
他的话忽然说的很可怜。
但他的一生,正是这样的可怜,像是一个安静的人偶,前十九年,他的头骨被打开,被灌入仇恨,一种充斥全身的、滚烫的仇恨,而后十八年,他的仇恨里带上了爱,这正是秋星给予他的东西,那个十九岁的少年企图拒绝,却完全拒绝不了,只能带着满心的期待、满心的恐惧去接受。
而那短短十几天的回忆,就足够支撑他的一生了。
秋星抱住了他。
她忽然道:“你就从没想过要改变,要和解?”
傅红雪道:“我为什么要和解?这是你给予我的,我只能拿着。”
秋星忽然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
她总觉得自己的心也变得很柔软了,以前驯服傅红雪时,看他那样痛苦、那样纠结,也从不心软,但现在……但现在,傅红雪只简简单单地说几句话,她就要呜哇呜啊的哭起来。
这或许是因为,她也的确爱上了自己的奴隶。
爱情这种事,本就是这样的,动心的人就会是奴隶,而这两个人,谁也说不清楚,到底是谁先成了谁的奴隶。
傅红雪就安安静静地看着她哭。
秋星抽泣完,又吧唧亲了傅红雪一下,杀气腾腾地道:“谁阻碍我们好好的在一起生活,我们就要把谁杀了!”
傅红雪道:“好。”
他的双眼又望向屋外,天已黑了。
他冷冷道:“燕南飞与明月心,先用他们开刀。”
秋星用手捏了捏傅红雪的脸,忽然叹道:“只可惜要你牺牲色相了,傅红雪啊傅红雪,你为什么偏偏要长这样一张英俊的脸蛋呢?”
傅红雪:“……”
他有种被秋星调戏了的感觉。
半晌,他才道:“我就是丑得像妖怪一样,她也一样会用这法子对付我。”
秋星感觉有被冒犯道:“说什么呢,我们妖怪可个个都是一顶一的美人!”
傅红雪一愣。
想到秋星,还有那有过一面之缘的吸血鬼夫妇,他发现好像还……真是,世人总说妖怪狰狞,其实妖怪却实在美丽得很。
傅红雪道:“抱歉。”
秋星咯咯笑开了。
她道:“不过呢,我看人间的话本子里也有这种桥段嘛,不过一般,我这个角色好像都得误会你,然后大闹一番。”
傅红雪冷冷道:“那是因为那些话本子要凑字数。”
秋星哈哈大笑。
秋星与傅红雪自然不在话本子中,也不需要用不张嘴的方式来制造误会,而且,秋星实在是一个坏心眼的猫猫女郎,她实际上也很想看看,这明月心为了欺骗傅红雪,还能搞出什么事情来。
燕南飞与明月心,以为自己欺骗的手段很成功,其实早被他们看穿,这又何尝不是一件很滑稽的事情呢?
秋星虽然坐在傅红雪的怀中,但是今日显然是不适合过久的你侬我侬的,所以,没一会儿,秋星就又化成了一滩毛茸茸的猫猫地毯,揣着手手窝在傅红雪怀里。
傅红雪心情都变差了几分。
秋星道:“做什么啊?难道我这样子,你不喜欢?”
傅红雪道:“不是。”
秋星道:“那是什么,你说清楚哦!”
傅红雪沉默了半晌,忽然道:“你这样子,总让我觉得,我不是个东西。”
秋星:呆滞.jpg
秋星的绿色大眼睛里立刻写满了戒备:“你……你……!你真是学坏了,怎么我一回来,你就这样子,你以前可不这样的。”
傅红雪又沉默了。
他好似总是在沉默。
过了好一阵子,傅红雪忽然道:“因为你实在离开了太久。”
他是绝对忠诚于秋星的,即使认为秋星在他有生之年再醒不过来了,傅红雪这十八年来,也连一个女人都没找过。
有一种深情是最恶心的,那就是……心里忘不了这个女人,却放浪形骸,招蜂引蝶,美其名曰:用放浪的生活来冲淡痛苦,或者是,这些女人不过都是她的替身。
究其根本,傅红雪一生的悲剧,都是由于白天羽是个放浪形骸的渣男引起的,所以他对这种人,简直有着最深刻的厌恶,自然不会去做和白天羽哪怕有一丝相似的蠢事。
而且,痛苦。
既然这是爱情与思念产生的痛苦,那就应当去咬牙承受,如果连这种痛苦都承受不了要选择背叛,还有什么脸标榜自己是一个深情的人?
这是悖论,却也不是,长大后的傅红雪见过许多人,也已读懂了人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