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三大精骑的总长大人是兰瑟斯·罗素最敬重的人。他是那么的强悍, 无畏,宛若神祗般让帝都的贵族少年们争相追随模仿。
但如今, 兰瑟斯却深切地感受到,那位神祗的神格早已消失,此刻与他争锋相对的只是一个极度想保护自己孩子的父亲。
甚至因为太过在乎而影响到他的判断了!
“大人, 有两点我需要说明,第一, 我和苏诺现在并不是上下级的关系, 确切地说,我和她只是盟友。从您将那枚指环交给她的那一刻起,她的事情都由她自己说了算,我只能提供建议,是否采纳,完全取决于她和她的伙伴。”
“第二, 帝都现在很危险。而正因为这个原因, 帝国最强者才更应该在那里。这不是从某个家族的利益考虑时刻,而是应该从整个帝国的利益考虑。”
“您之所以要冲我发难, 是因为您也知道, 这个时刻她是不会当‘逃兵’的。”兰瑟斯没想到, 有朝一日自己会这样和总长大人说话。
他苦笑了一下:“大人,与其在这里讨论这些根本不可能实现的事,我们还不如考虑一下如何增加帝都的安全系数。就目前来看,帝都的防卫恐怕还不如我们两家的大本营。”
兰瑟斯的话语让拉莫斯·霍华德更加烦躁不堪,因为他知道这个臭小子句句属实。
在强压着怒火和罗素家族新任家主商讨过拱卫帝都的兵力调配后,拉莫斯坐在自己房间的靠椅上,眼睁睁看着天色变白。
最终,拉莫斯还是不肯死心,冲出了哈迪斯堡——他还是想在自己的父亲离开前做最后一次努力。
他相信今晚毫无动静的父亲大人也在等他这样做。
-------------------------------------
苏诺看到楼下站在晨曦中的拉莫斯·霍华德并没有很意外。
她昨晚几乎没睡,和战友们把事情重新捋了一遍后,天都快亮了。整个校园到了这个时候,似乎才稍微恢复了一点宁静。
可她刚头挨枕头没眯一会儿,就又被惊醒了。
苏诺立即从床上跳起来查看周围的情况,可惜并没有发现执法者的波动,倒是看到了自己生父的来访。
“大人,您是来给我送早餐甜点的吗?”苏诺下楼走到拉莫斯身边时,故作轻松地没话找话。
“我没有带任何甜点过来。但如果你现在上去收拾一下,应该还赶得上我父亲那艘星舰,你可以和我父亲一起在旅途中享受霍华德家族的最爱。哈迪斯堡的那位甜点师昨晚强烈要求和我父亲一起回哈迪斯星域,那里有他的家人……”
苏诺听懂了自己生父的意思,她低头沉默了一下。
“其实,大人,在我看来,是‘您’应该和老公爵大人一起去享受这段美好的旅程。”她也说出了心中的妄念。
即使知道毫无可能,就算明白这有多可笑,但她还是想说出来!
果然,拉莫斯·霍华德愣住了,随即就很无奈地笑了起来。他揉了揉苏诺的脑袋,“阿诺,我可是三大精骑总长,无论是世人,还是我自己都不会允许‘拉莫斯·霍华德’在此刻离开帝都。”
“可你不同,你有没有享受过帝国半点好处;相反,倒是帝国欠你良多。你要是想离开,没有任何人可以阻拦你。无论是去银鹰舰队驻地,还是哈迪斯星域,亦或是帝都以外的任何地方,都没有问题,只要你想!”
“然后后面无论发生什么,都由您来为我善后,是吗?”苏诺歪着脑袋看着拉莫斯问道。
“是的,万事有我,你不要有任何顾虑。”拉莫斯再次强调道,“离开这个鬼地方!去你想去的地方,做你想做的事情!”
“大人,您知道吗,从我记事起,我就在不停地躲藏,逃避。可是,现在,我不想再去躲藏逃避了。”
“我想自己直面这个世界!”
说完这句,苏诺又再次看向拉莫斯·霍华德:“还有,我也要直面我曾经不愿去面对的过去!”
在苏诺十岁生日那年,父亲和她约定,如果有一天自己突然失踪了,苏诺要在双方失去联系的24小时后立即离开原来的存身之处,带上她自己的旅行包裹,去最近的星际等候站躲起来,等候和他汇合。
那一刻,苏诺就明白,她和父亲真的在躲避什么。而从那时起,苏诺就陷入一种惶恐不安的状态。她非常恐惧这种事真的发生,她也不知道,如果没有父亲,她要怎么在这个陌生冰冷的世界生存下去。
后来也有几次出现了父女二人暂时失联的状况,但每次苏诺都按照双方的约定谨慎地躲藏在藏身之处,所幸父亲也在苏诺要独自逃离前赶回来。
但是,16岁那次,苏诺所惧怕的事情终于发生了。
那天苏诺是在下午发现与父亲失去联系,而之所以没有像往常一样安静地等待父亲干完活晚上回来,是因为她从中午起就被一种莫名的恐惧所笼罩。
尽管外面一切看起来都很正常,可苏诺就是很害怕。她感觉自己似乎被一层阴冷潮湿的液体所包裹,从里冷到外。
到了下午,苏诺实在无法克制自己,于是拨通了父亲的通讯装备。结果,她最恐惧的事情发生了——父亲失去了联系。
之后她又多次试图联络父亲,可对方毫无回应,宛若石沉大海,而她的心也一样慢慢下沉。
这一次,苏诺没有像前几次那样耐心等待,恐惧、焦躁、犹疑……各种负面情绪像蜘蛛的网一样一层又一层地缠绕着她,越来越紧,让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随着夜晚的来临,这些情绪逐渐达到峰值,苏诺也到达了崩溃的边缘。她躲在藏身之处,浑身瑟瑟发抖,泪水糊满了脸颊,甚至开始干呕……
这么长时间过去了,苏诺都不愿意再去回忆那个漫长的黑夜,更不愿意回忆自己在那个黑夜即将结束时所作所为。
在把这些往事通过精神力告知自己的生父后,苏诺带着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说出了让拉莫斯·霍华德无法接受的话语。
“大人,也是在这样一个清晨,我做了一个可耻的逃兵。违背了我和我爸爸的承诺,独自出逃,那时候还远没到约定的24小时……”
“阿诺,那不是你的错……”拉莫斯想制止苏诺再陷入这种错乱痛苦的情绪中。
可仿佛怕被打断后就再也没有勇气继续下去一般,苏诺以更快的语速“坦白”着自己那些“丑陋”的过往。
“会不会我爸爸后来赶在约定时间前去找过我呢?说不定他那时候已经逃脱危险了,可是因为我的行为他只能又冒险回去找我,所以导致了最后被抓……”
“我对那些家伙有压制力,如果我克制住自己,我和爸爸说不定就不会失散……”
拉莫斯既愤怒又痛苦,他不得不抓住自己孩子的胳膊,通过用力地摇晃来制止她:“阿诺,看着我,看着我!不要把这些罪责都揽到自己身上!那不是你的错!”
“你那时候还未成年,根本没办法保护自己!你也说了,他让你无论任何时候都要优先保护自己,这才是最明智的做法!”
“而且林家的人对危险又特别的敏感,你根本没办法克制这种对于特殊波动的恐惧。更何况所谓你对那些家伙有压制力也只是猜测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