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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节(2 / 2)

李习苦笑,“老臣也是为人父母之人,就算再不喜,那也是亲骨肉,如何真的能亲手将其推上绝路。

“西南盗匪猖獗、民怨沸腾。所谓宝矿,只要陛下稍加查探,未尝辨不出虚实。就算朝臣真的能将陛下逼到极点,臣也揣摩不准陛下是否真的能毫不顾念父子之情,顺势将大殿下推入这火坑。”

殷觉闻言轻笑,看向李习,“先生,您之前提点过君识,皇兄不能继位的缘由,怎么此刻又犯了糊涂。”

帝王家事皆为国事,都是君臣,哪里会有真正的父子情分。

“若是那妖书之前,父皇可能会有两分犹疑;自那皇兄痛斥父皇后,便连这最后的两分都没有了。”

“皇兄已是犯下大忌。”

只是连他都想不明白,殷俶为何要如此行事。明明有更好的说辞,为何偏偏要字字句句往睿宗的心窝子里戳。

那日殷俶当面怒叱睿宗时,他也在场,那时他虽被吓得不轻,可却尚有神志留心众人的神情。

殷俶看上去似是极为平静,然殷觉就是觉得,他这哥哥,更像是个神志清醒的疯子。

虽是寥寥几语,却字字句句、都要将睿宗逼入绝境。

恐怕是自己多心,殷觉闭上眼,慢慢地后仰。

他半靠在椅背上,平复着鼓噪不已的心绪。

第46章 除夕夜(一)

淑妃将最后一朵珠花插入陆蓁蓁的发髻, 两手端着她的发髻,柔声唤醒昏昏欲睡的陆蓁蓁,哄她睁眼看看自己。

陆蓁蓁瞧了瞧镜里的自己, 疑心那镜中女子或是生了两个脑袋,一上一下, 且上头那个脑袋才是真正的陆家嫡女。

但见那被头油润泽得黝黑发亮的巨型发髻之上,镂空牡丹花花冠,每朵金制的牡丹花中, 都嵌着枚圆润的红色宝石,更奇的是这每粒宝石大小相近,又并无雕琢的痕迹,更显出这花冠的珍奇与贵重。旁插金玉梅花, 前面再跟一支金绞丝灯笼簪,两边用五凤朝阳桂珠钗珍珠碧玉步摇一对, 发眼中用八宝翡翠大簪横贯一二支,后边是一溜珠嵌金玉丁香, 两鬓还都插着艳极的牡丹花。

大历风尚, 鲜花插鬓两边,便可谓“飘枝花”, 若是单边儿则称那“鬓边花”。

她伸出双手轻拈住两耳上挂着的犀玉兰花, 侧头朝淑妃笑了一下,“姑姑亲手装扮, 自然是极好看。”

淑妃也露出些许笑容,她喊了一声,白芷便领着一溜儿小丫头, 托着沉甸甸的衣饰走进来:绛紫色交领大袖衫百迭裙、除去宽大繁复的上衣下裳、还有内衬两层、外纱两层、真丝披帛三条、珍珠腰封一对、青石坠子一只、装缀数颗明珠的西番宝石腰链一条、最后大红缎子白绫高底鞋一双、内衬柔软的小羊皮。

陆蓁蓁瞥了眼那深重的绛紫色, 其上暗金色的团花纹路平缓地流动着浅淡的光泽。

她顿了半晌, 静静走到屏风后,任由那些鱼贯而入的宫女,帮她将所有的衣饰一一穿戴好。

待妆容衣饰收拾妥当,陆蓁蓁便索性跪坐在地毯上,向淑妃讨了一刻的空闲。

待淑妃与宫人离开后,白芷这才蹲坐在陆蓁蓁身侧,惊讶地发现自家姑娘今儿的脸格外青白。厚厚的脂粉,几乎将她的整个五官都涂抹住,根本辨不清人。

唯有那两只眼转过来,里面是熟悉的嗔怪的神色,白芷才确信这的的确确是自家姑娘。

“姑娘,您差婢子打听的事儿已经问清楚了,您随我偷偷从那角门溜出去,去那毓粹宫附近隐蔽的高处,正好能瞧见宫门口。”

陆蓁蓁转回头静坐在原处,也不答话,似是在犹疑。白芷乖觉地跪在边儿上,难得没有多嘴。

*

“让我瞧瞧,一件黑色锦缎交领里衣、一件提花缎面飘纱宽袖中衣、一只刺绣织锦缎腰封、一件儿流光金丝刺绣比甲、还有这墨蓝色长流苏配着小叶紫檀莲花木珠与孔雀石、兰花水滴切面玻璃挂坠,这一顶月曜芙蔻金环。”

“难怪皇亲贵胄换妆梳洗要费这么些时辰,原来这便是缘由所在。”

她只着中衣、懒洋洋地半靠在窗口与梳妆台的间隙里,两只手肘向后搭在窗框上,腰肢微微向后,荡出一段惑人的弧度,有月光顺着她颈项的线条顺势而下,落在那锁骨形成的两弯月牙般的水潭中,泛着粼粼的光。

“今夜鸦娘是出不得门去了”,她抬起手,挡住脖颈上的痕迹,笑得漫不经心,“爷,你可要早点回来,鸦娘等着你除夕守岁。”

不想让她出去,亦不想让她见人,尤其是这一日。他有时疑心,自己这些阴暗的心思是不是早已被她知晓,可有总是即刻否定这些猜想。

他素来都藏得很好。

陆皇后虽然总是疯癫,偶尔也会有几句清醒之语。她讲,他是什么样的人不重要,他应该是什么样的人才更为重要。所谓君子,不过是那些装得更好、耐性更长的戏子罢了。他们藏起了生而为人的私欲、疯狂,将一切晦暗都踩在身后的影子里,骗过了当世、亦骗过了青史。

这世上,当真有什么明君贤臣、君子无双么?

殷俶从梦中醒来,他单手支额,在榻上独坐了许久。直到伯柊在进来提醒,这才唤人梳洗。

踏出宫门时,已是月上中梢。

他抬手正了正衣冠,回首瞧了眼黢黑的重华宫。

在这宫里的某个屋内,此时定是坐着一人。

除夕夜,她或许也会掀开妆奁仔细装扮一番。也不知她今夜会画什么模样的眉、染什么颜色的胭脂。

“爷,时辰要到了”,三思站在身侧,提醒到。

殷俶甩开衣袖,踏出两步,眉眼间透出几分隐隐的倦怠,“走吧。”

*

“到时辰了,你去催那个兔崽子快点从榻上滚下来,随我入宫。”

高韦两脚插进靴子里,用手梳了梳胡子,边吩咐苦主,边风风火火地往外走。他“哐当”推开门,正好与抱着七弦琴的高年撞个满怀。

高年自回府后,终于安分下来,不再整日往那花楼里钻。高韦还没欣慰上几天,就发现自己的儿子转了兴趣,开始痴迷于琴乐曲谱,整日“叮叮咚咚”、没有个安分的时候。

他捏紧拳头,脸上露出一个笑:“怎么,你这崽子这些日苦练琴技,原来是为了除夕宫宴上为陛下鼓琴助兴啊。那为父之前可是错怪于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