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儿子使了个眼色,崔桓玉会意,将周晗拉了下去。
出门之后,周晗赶紧问崔桓玉,“桓玉,你能不能告诉我,到底是我哪句话说错了?”
崔桓玉看着周晗焦急、担忧不似作伪的脸庞,默了片刻沉声道:“前线将士,有一位她的朋友。”
至于其他的,他不便多说。
周晗虽心中仍有疑惑,但事涉沈漪漪的隐私,她若不愿说,他总不能强求逼问,是以并未多言,告辞离去。
屋里,崔夫人小心翼翼地问:“漪漪,你知道齐王世子……的事情了?”
“我知道,”沈漪漪躺在大迎枕上,脸色苍白,语气却极为平静和缓,“周二哥说,他死了,战死了。”
不管怎么说,那毕竟是孩子的父亲,不管两人中间因发生了什么决裂,可是崔夫人看得出来,沈漪漪是曾真心想要嫁给那齐王世子。
而那齐王世子,放着好好门当户对的世家贵女不娶,不惜编造一个身份也要明媒正娶漪漪为妻,或许他对漪漪也同样是用情至深。
他本可以继续强求,因他有权有势,莫说想要一个漪漪,便是娶十个八个的侍妾又有谁敢去指摘?可他最终却还是给了漪漪自由,漪漪的腹中,甚至还怀着他的骨肉。
崔夫人心疼地道:“漪漪,你若实在难受,便哭出来,不要憋在心里,我们都是一家人……”
“我真的没事,姨母,”沈漪漪微微笑了笑,“他既然是一个将军,因保家卫国而战死沙场便是他最大的荣耀。”
“更何况,如今我早就与他没了干系,他是死是活,与我何干?便是朝廷抚恤,我也分不到半分,操那么多闲心做什么?我眼下,只想着如何能把腹中的孩儿安心生下来。”
“好好好,你能这样想,我就放心了。”崔夫人松了口气。
“姨母和表哥都不用为我担心,兴许是吃过了药,我有些疲倦,想歇一歇。”沈漪漪又道。
崔夫人与崔桓玉便离开了。
临走之前,崔桓玉回头看了一眼沈漪漪。
沈漪漪躺在床上,已经闭上了眼睛,睡颜苍白而平和。
等关门声响起之后,她才缓缓睁开双眼。
掀开锦被下了床,走到梳妆台旁,用钥匙打开梳妆奁,从中取出一只黑漆鸳鸯纹的小匣子。
匣子没有上锁,只有暗扣,打开之后,里面静静地躺着一只婴儿所佩戴的长命玉锁。
玉锁正面刻着祥云松鹤的吉祥图案,背面则用他的字迹刻着八个字“莫失莫忘,仙寿恒昌”。
怪不得她有身孕前一直有医师给她请平安脉,有了身孕之后那医师却再也没见过。
怪不得有了身孕之后他那样重欲之人竟只碰过她一次,不是不想碰,而是不能碰。
他果然早就知道她已怀有身孕。
却还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表现得一无所知!
只有她一个人像个傻子一样每天胡思乱想!
魏云卿,你将我算计我至此,竟还妄想让我记你一辈子,做你的春秋大梦!你就是死了我也绝不会怜悯你半分!
沈漪漪抓起那块玉锁便狠狠砸到了地上。
此后几日,沈漪漪表现的异常平静,每天该做什么就做什么,照样逗猫画画安心睡觉。
只不过她这个样子,崔夫人与崔桓玉反而更加担心。
苏州的三月,江南水乡,千里莺啼绿映红,春意愈浓。
转眼又是一年。
半个月后朝廷新传邸报,圣人派往幽州的援军在一个月前便顺利到达,幽州城之围已解,两军对垒各有输赢,不再是突厥的敌军继续攻占上风。
噩耗便是西州的陈烈将军病逝,不过陈烈将军的几位手下各各骁勇善战,并未让突厥人掌握先机,反而借此大振玄甲军士气,局势扭转,将延力的西路军打退到了关外,并在薛丞将军、陈烈将军的心腹爱将秦将军的带领下向着幽州城的出发,与我朝的东路军勠力共同击退突厥骑兵。
想必很快便能听到边关传来的好消息。
圣人身体将养好之后重新开始上朝处理政事,看来身体并无大恙。
但圣人毕竟年事已高,如今太子眼看被废,朝中储君不立,外敌入侵之困即将解决,众臣们难免开始打自己的小九九,在心中遴选下一任太子的人选。
可是,选哪一个好呢?
圣人一共五子,除去早夭的大皇子,太子与景王,如今还剩下两位皇子。
按照长幼次序,理应继位储君的应是四皇子,但四皇子十二岁那年从马上跌下来之后就患上了腿疾,恐难堪大任。
五皇子虽没缺胳膊少腿,然自小患有血虚之症,太医曾说这恐非长寿之相,是以圣人对两个小儿子平日都十分宽和,因从未有过让他们继位的念头和打算。
且不管储君之事圣人如何权衡,进了三月中旬后沈漪漪也到了快要生产的日子。
孕晚期的她大腹便便,每走几步都要人来搀扶,夜里总睡不好,翻来覆去,心口犹如火烧一般难耐。
小翠在外面守着她,给她端茶递水,时刻关注着她的身体变化,一直伺候她到睡着为止。
这夜沈漪漪好不容易睡着,却做了个光怪陆离的梦。
梦中她刚入齐王府没多久便被三郎君魏琏强行占为己有夺去清白,后来魏琏抬她做了妾,宋淑仪入门之后时常苛待她,开始时魏琏还会为她做主,后来魏琏渐渐有了新欢,将她抛之脑后。
倘若在外头一有不如意,回来便会拿着鞭子抽打她,抽得她无论如何哭泣求饶都不肯放过,第二日从床上都爬不起来。
她过得如此凄惨又失了宠爱,同为女子的宋淑仪不仅没有半点同情之心,反而变本加厉地与魏琏一道凌.辱她,那三年的时间她过得简直是生不如死。
后来景王谋反,太子死在景王手中,景王之乱被圣人镇压,圣人将景王废黜,立了齐王为皇太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