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再不忍心伤害一条无辜的性命, 她也断然不可能为自己亲生父亲的仇人之子生儿育女。
这个孩子, 不能留。
她要想办法立刻堕掉。
否则但凡有丝毫的迟疑,尤其是等它在腹中慢慢长大, 感知到它的存在,两人血脉相连的每一个呼吸, 她都会忍不住心软。
更何况,月份大了,孩子也不好打。
这几日魏玹因圣人反复的病情一直待在宫中, 一旦等他回来,按照他体察入微的性子, 她再想做些什么恐怕就很难了。
时不我待, 撩开帘拢,看着廊庑下林立的扈从,沈漪漪柳眉紧锁,将刚写完的字条偷偷地塞进了自己腰间的香囊中。
片刻后,她唤来春杏,说要上街散散步。
春杏喜欢上街, 闻言忙欢喜地让小厮去套马, 一盏茶后,与丹云两人一左一右扶着沈漪漪上了马车。
马车一路驶往西市, 沈漪漪随意逛了逛, 最终命令车夫停在一处饮子店门前。
春杏跳下了车去, “奴婢帮姑娘来买!”
沈漪漪却也跟着下来,淡淡一笑,“正巧我也想下去走走,我们一起进去看,你想喝什么?”
走到店内,店家热络地迎上来问询两人想喝什么,沈漪漪扫了一眼,说道:“每样都来一盏。”
“姑娘,我们二人怎喝得完啊?”
“今日太阳大,包好了给外面的几位侍卫大哥解渴,”沈漪漪对春杏低声道:“你去盯着那店博士,莫要让他缺斤少两。”
春杏忙不迭应是,离开了她的身侧。
沈漪漪深吸一口气,又转身对丹云纪乾二人微微笑道:“你们两个也坐下歇歇罢,估计一时半会儿店家装不完。”
丹云说道:“多谢姑娘好心,姑娘不必担心奴婢。”
纪乾看了眼丹云,舔舔唇,最终也跟着摇摇头。
尽管额上汗水打湿鬓角,两人依旧在她身后站得笔直,神情肃穆,显然是不打算松懈分毫。
沈漪漪便也没说什么,转身走到店内其中一名店博士适才做过的月牙凳上坐下稍作歇息。
不消片刻店家便将二十种饮子皆用杯盏装好,沈漪漪命春杏付了钱,将饮子送到店外的侍卫们手中。
丹云与纪乾二人犹豫片刻,只得也接下了春杏递来的杯盏,向沈漪漪施礼道谢。
不过二人却不敢喝,只敢在手中举着。
这饮子生冷,倘若饮下后闹肚子,差事势必要懈怠,到时因贪图这一时的清凉而遭受世子的责罚那可是得不偿失。
春杏不解,便撇了撇嘴,觉得这丹云寡言少语,纪乾赳赳武夫,脾气还不好,二人都极不好相处。
沈漪漪看着几人神色,戴上幂篱走了出去。
……
沈漪漪走后,店家掂量了下手里沉甸甸的钱袋子,心想这有钱人家的夫人果真不一样,出手真是阔绰,喜滋滋地拎着钱袋子去了后院。
刚刚帮沈漪漪装过饮子的店博士则热出了一身的汗,看着店中仿佛一时半会儿无人,便用汗巾子擦拭了下额上的汗水,重新坐回适才歇息的月牙凳上。却意外地发现脚底下似乎踩了颗硬梆梆的石子。
店博士一愣,低头看去。
只见两条月牙凳之间的缝隙中似乎藏了块儿帕子,适才他的脚就伸入了这条缝隙之间。
这缝隙不宽不窄,正巧能让人伸进去一只脚,但若是不仔细看,看不到其中还藏着块儿灰扑扑的帕子。
想到除了他不久前只有那位花容月貌的夫人在此处坐过,莫非是她的?
店博士疑惑地捡了起来,刚打开帕子,便从里面轻飘飘地掉下一张轻薄的纸笺与一只香囊。
正巧这店博士平日管账,识得几个字,他草草扫了一遍,不禁脸色大变,这……这位夫人是个什么意思?
*
自饮子店出来之后,沈漪漪又在别处的店铺逛了逛,随意买了些东西。
实则她并无闲逛之心,只是在拖延时间。
但愿那店博士识字,有银钱的诱惑,愿意为她买堕胎药。
逛了约莫半个时辰的功夫,估计时间差不多了,她对春杏道:“我那只水粉色的香囊在你那儿么?”
春杏在身上翻了翻,摇头道:“没有,姑娘今日带出来了吗?是不是落在了府里?”
沈漪漪佯装找不到,着急道:“不成,那香囊是我姨母绣给我的,适才我在饮子店中坐了片刻,许是掉落在饮子店中了。”命车夫立刻调转马头。
饮子店中,店博士正捏着手中的香囊与金子焦灼不已。
那位美貌的夫人在信中说半个时辰后她会亲自回来取这只香囊,到时候他便将从药堂中买来的药放入香囊之中,她会再支付给他一枚重达十两的金子。
开始时店博士也有犹豫,这位夫人一看头面便是非富即贵,倘若落胎之后她家的郎君来寻他麻烦可如何是好?
可这纸上又说,如果出了任何事,她保证绝不会有人来寻他的麻烦。
财帛动人心,富贵险中求,若那位夫人纸上所言是真的,他可就是发了大财,寻常人谁能不费吹灰之力手中平白得两块金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