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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5节(2 / 2)

柳竹秋 荷风吹 7698 字 2022-08-17

朱昀曦气得浑身打颤,质问老太监:“你活了这把年纪,可曾见过这样的狂贼?”

陈维远苦道:“殿下息怒,倒回去二三十年比这更狂的都有呢,您记住今日之事,以后再遇到类

似情形千万不能动怒,否则只会损害您的清誉。”

他扶朱昀曦回到椅榻上,再劝:“老奴先叫人封锁消息,再去哄哄萧阁老,让他别跟外人提及此事。必要时还得您出面加以安抚。”

朱昀曦自然不肯:“明明是他亡命欺主,为何还让孤忍辱迁就?这不是倒错尊卑吗?”

陈维远开导:“这种事不能以理论之,他今天打着劝谏的名义自残,外人知道了只会说您暴虐无道,万一陛下追问起因,您将如何解释?”

他一语中的,朱昀曦蓦然失语,今天这堂课不仅让他气塞胸臆,也令他提前体会到为君之不易。

朝廷里不知还有多少不怕死的逆臣,假如他们联合起来对抗皇帝,他该如何应对?

陈维远甚至不敢让萧其臻在东宫久留,让人替他包扎好伤口便派车送回家去。

萧其臻忍住伤痛,命车夫直接去柳家。

听说他来了,柳家男人们一齐出迎,看到他头包纱布,满身血污的模样都莫名惊恐。

萧其臻敷衍几句,请求柳邦彦:“我想见一见令爱,跟她说几句话,还请去非公通融。”

柳邦彦猜他是去圣驾前为女儿请命才搞成这样的,骨颤背寒地婉拒:“小女命薄,此生无缘与大人相携,请大人安分随命,莫再强求了。”

萧其臻含泪道:“萧某无能,害苦令爱,纵然缘尽,仍想当面直陈肺腑,求您成全。”

柳邦彦犹豫不决,柳竹秋已闻讯赶来,旁若无人地靠近萧其臻关问:“萧大人,你怎么受伤了?严重吗?”

萧其臻愧痛地望着她,当众失态流泪。

柳竹秋果断跟柳邦彦打招呼:“爹,我要和萧大人话别,请你们勿来打扰。”

说完请萧其臻跟她去外书房。

柳尧范和柳尧哲顶着青黄不定的脸张望,担心萧其臻闯了祸,将连累柳家,劝父亲尽快送客。

柳邦彦派人去宫里通知柳尧章,然后无力道:“你妹妹的事我早已管不了了,随他们去吧。”

柳竹秋让萧其臻坐下,命春梨拿来药箱,重新替他检查处理了伤口。

“大人伤势不轻,接下来几天得好生护理。”

受她关怀,萧其臻越发羞愧痛心,哀声道:“大小姐,都是萧其臻害了你。”

柳竹秋就怕他这么想。摇头微笑:“这是我应有的劫数,从我对太子产生误判,陷入情网那一刻起就注定会有这么一天。不过你放心,我已找好出路,这点危难还困不住我。”

萧其臻听说她准备逃往鞑靼,纠结片刻说:“我马上辞了官,跟你一块儿去。”

柳竹秋微微一惊,感念他的痴情,却断然拒绝。

“不行,你得留下。陛下病重,朝廷不日将有巨变,正需要你这样清正刚毅的官员辅政,有你在百姓起码多一份保障。”

“可是……”

萧其臻焦急地想抓住她的手,胳膊抬到半空顿住,萎靡地低下头。

柳竹秋毫不扭捏地主动伸出双手握住他的手,在他惊讶抬头时诚恳嘱托:“萧大人,救扶黎民百姓是我们共同的信念,我被迫离开,只好请你替我守好这份职责。套用古人的诗句,‘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日后即使相隔万水千山,我依然会时刻记得你对我的情义,这份牵绊会比做夫妻更牢固。”

她遭受重创仍无怨无悔地坚守初衷,萧其臻不忍再辜负她,哽咽憾恨:“小姐是人杰,这世道配不上你。”

柳竹秋笑道:“不管世道多坏,我也会积极入世,但求稍稍为受苦受难者减轻不幸。屈原投江,陶令避世,是想让世人知道人间仍有清白正义之士,不是让我们效仿的。”

受她旷达心胸感染,萧其臻渐渐恢复理智,忍住悲惋回答她的提问。

听说他是受太子逼迫撞桌自残受伤的,柳竹秋责他冲动,又暗笑朱昀曦到底稚嫩,凭这点微末道行要统御群臣等于痴人说梦,预感今后还能利用他的弱势实现风水轮流转。

“萧大人你就当他是刚学捕食的猛兽,让他长点教训也行,但今后断不可如此莽撞。死谏是臣子万不得已的绝招,切记轻易动用。”

萧其臻承认自己当时欠考虑,犹豫再三说:“太子说是太后决定让你出家的,并非他怂恿。”

柳竹秋讥笑:“你信吗?”

萧其臻摇头:“但他这么说了,我想还是应该让你知道。”

他的厚道深入骨髓,柳竹秋遗憾与这样好的丈夫失之交臂,默默祝愿他能找到可心的伴侣,琴瑟在御,莫不静好。

隔天是望日大朝会,柳竹秋也将于当天启程。

柳邦彦见命数无法更改,前一天晚上召全家齐聚吃了最后一顿团圆饭。说好次日朝会结束便回来为她送行。

席间柳尧哲又对柳竹秋冷嘲热讽,被柳邦彦狠狠泼了一脸酒水。

“你妹妹的成就是你这辈子都比不上的,你没资格贬低她!”

柳尧范不满老父护短说胡话,帮二弟埋怨他。柳邦彦激动叱骂,忍不住动手抽打二子,现场乱做一团。

柳竹秋有生以来第一次受到父亲公开袒护,虽不能抵消对他的怨念,也足以动容。好言劝住他,扶他去卧房歇气。

柳邦彦擦干老泪,抓紧机会问出之前不敢开口的关怀。

“你不会真的在那座尼庵待一辈子吧?有什么打算吗?”

柳竹秋淡定地看他一眼,收回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