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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节(2 / 2)

柳竹秋 荷风吹 8076 字 2022-08-17

听说只是让他在牢里照拂柳邦彦,立刻如释重负,一口应允:“按法令,过堂前是不该用刑的,那都是些不懂事的人瞎搞一气,才败坏了我们衙门的名声。某这就过去知会一声,这几日管保柳侍郎毫发无伤。”

他做人很实在,不带磨蹭地换上官服同柳竹秋赶往昭狱。

狱卒们已摆开刑具,把柳邦彦绑在柱子上准备动手炮制了,忽见镇抚使大摇大摆进来,指着他们一顿喝骂,又下令给人犯松绑,好生扶到地上。

柳邦彦刚见张鲁生进来,还当是催命的阎罗,等他出手相救,心悸之余更多迷茫。

张鲁生走到他跟前客气行礼,和悦道:“柳大人莫怕,这里是王法管的地界,绝不会乱来,请先回监房候着吧。”

亲自将他送到一间较为干净的监房,有床有椅,还叫人送来了取暖的火炉和茶水点心。

柳邦彦估计是柳尧章托关系买通了这位镇抚使,不住向他欠身道谢,之后忐忑请求:“下官走时仓促,没来得及跟家里交代,可否烦请大人帮忙给带个话?”

张鲁生为难:“恕下官无礼,大人现是钦犯,未经陛下允许不得与外界沟通,况且这昭狱有规矩,消息历来是只进不出的,请恕下官不敢违禁。”

柳邦彦情知无望,送走张鲁生,坐在椅子上唉声叹气。这地方当年曾来过,惨怖遭遇至今记忆犹新,此番重入罗网恐怕凶多吉少。

朝中只有些酒肉朋友,泛泛之交,遇事不落井下石已算厚道。

那个肯为他范言直谏,冒死相护的挚友已被他亲手处决了。

也许,这就是报应。

柳竹秋在锦衣卫衙门外等候,得到张鲁生回讯,内心稍安。

张鲁生提醒:“这案子是钦办的,曹指挥使盯都很紧,某也只能保片刻安危,老弟回去千万叮嘱柳家人速做打算,拖久了情势就难说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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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柳竹秋回到温霄寒的租房, 向柳尧章提出下一步打算。

“这事老爷虽说是冤枉的,但也保不住他真知道点内情。我们若不事先让他交个底,上了公堂必定再遭奸人暗算。现在张鲁生这边门路方便, 我今天就想去牢里看望老爷。”

柳尧章本能地反对, 可又没别的办法替补。他有官职在身, 亲自去太打眼, 让别人去又不放心,说完“不妥”便哑住了。

柳竹秋为他输送自信:“我办事你还不放心吗?有蒋妈陪着,你再给我安排个可靠的车夫,我到了那儿和老爷长话短说,不会被人识破身份。”

她的脸万里无云, 瞳光精悍坚毅, 柳尧章忽然相形见绌,觉得妹妹才是家里的中流砥柱, 抱愧道:“季瑶, 三哥对不起你。”

柳竹秋奇怪:“这话从何说起?”

“……三哥该和你换一换,你来做儿子,肯定比我有出息。”

这想法由来已久,他淡泊懒散,拥有坦荡仕途却只想走哪儿歇哪儿, 混到二十大几了官场学问都无甚建树,来日也注定平庸。

妹妹是人中龙凤, 素怀凌云壮志, 却偏偏受困于女身, 举步维艰, 可不是老天爷的失误吗?

柳竹秋也知性别是自身最大的阻力, 若生为男子, 她的人生大约会一马平川。可生平最不愿听别人惋惜她不是男孩儿,那等于打着她的脸强调“女子就是不如男子,一为女身,终生低贱。”

她正色告诫三哥不许再讲这种话,认真说明:“我若是儿子不见得比现在强,就因为从小被人低看一头,我才处处要强,因此拼了命地读书求学,才有今日。假如一开始就顺风顺水,应有尽有,我肯定没这么刻苦,兴许还会长成个只会逍遥作乐的纨绔子。还有,三哥从小就比别家的儿子踏实聪慧,天下多得是白头童生,二十一岁的状元能有几个?你都够有出息够为柳家争气了,何必一味妄自菲薄。你说你想跟我换,难不成要把秀英送给我做老婆?我倒是乐意,就怕你舍不得。”

柳尧章被她的开导和风趣化去胸中块垒,展颜笑道:“你最厉害的就是这张嘴,我怎么都说你不过。”

柳竹秋再去拜访张鲁生,请求:“柳大小姐挂心老父,想趁今晚去探监,还请张兄行个方便。”

小事上张鲁生依然爽快:“这有何难,你让她酉时来,那会儿上司们都走了,不会有人过问。”

当晚柳竹秋带着蒋少芬乘车来到锦衣卫衙门,以帷帽遮脸由侧门入内,见到张鲁生后经他指点跟随狱卒来到柳邦彦的囚室。

囚室内灯火细微,寒气森森,柳邦彦枯叶似的缩在炭炉前,身子瞧着比平时小了一大圈,火光在他脑袋上烤出满头银灰,短短一天,原本还能平分秋色的黑发竟悉数褪色了。

柳竹秋心尖做痛,等狱卒出门,忙摘下帷帽上前拜礼。

柳邦彦再想不到她会来,立刻颤微微站起来,柳竹秋伸手相扶,让他重新坐下,跪在脚边,喉咙突然酸哽,堵住话头。

骨肉天性,人皆有之。柳邦彦也是,平日再气再恨,这时相见也只余舐犊之情,紧紧握住她的手,既感动又担忧。

“你来做什么?”

柳竹秋忍泪道:“孩儿放心不下老爷,让三哥托人带我进来。老爷这一天可曾受过苦?那些人没为难您吧?”

柳邦彦不住点头又马上摇头:“爹没事,倒是你们都要小心,别受牵连才好。”

眼下不是叙温情的时候,柳竹秋瞅瞅门外,凑到父亲耳边低语:“我们定会设法救您,但有些事您得如实告诉我。白大人的死真和您无关?”

柳邦彦苦得直跌脚,低声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最怕惹祸。一点小错都不敢犯,遑论那杀人的勾当?”

“那乡试舞弊案您也没参与?”

“那更是掉脑袋的事,我连想都不敢想。况且舞弊卖题左不过是图财,我又不是穷奢极欲,利欲熏心的人,每年的俸禄常例,加上田庄铺子的进项,日子过得够宽裕了,何苦去贪那有命挣没命花的缺德钱?”

“老爷说的都是实话?可别有半句隐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