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珑解开谢狂衣的衣服,因为将他看作病人,连最后一点羞赧都跟着消失,只能看见他身上的伤痕与穴道。
她没有力气也没有精力,拿起银针的手在不停颤抖,这样的手是没法扎针的,她只能用左手把住右手,两只手一起使力,用尽意志控制,银针才稍稍稳定了些。
宛珑扎下了第一根针,额头出了慢慢的细汗,喉头腥甜之味也涌了上来。
宛珑停下来喘了一口气,等她感觉有一点力气之后,她才开始扎第二根针。
谢狂衣的面色好转了一点,那股死人一样的青白从他面上褪去不少,可他脸上始终没有显出健康的血色。
宛珑知道为什么,她为他一一检查过,他身上好几处骨头都摔断折扭,此刻压在地上的背部也受了毒,溃烂成一片,甚至隐隐爬上肩头,让无法为他翻身检查的她看出端倪。若非他现在昏迷不醒,只怕要被这毒折磨得不轻。
好在……他用刀的右手没有太大问题。
他将这只手保护得很好,也将她保护得很好。
宛珑没有别的方法报答,她只能用尽全力保住他的性命。
宛珑下针的手渐渐不再抖了,好像找回身体康健时的行针境界。可是在场若有第三个人能看见这幅场景,一定会及时喝止宛珑,因为她现在下针消耗的根本不是她的体力,而是她一番鏖战之后本就岌岌可危的心力。
宛珑的脸已经比谢狂衣还白了,但她不知道,她只是觉得自己从未像现在这么专注过,只要能下完最后三针,她确定自己可以留住他的命。
宛珑在下最后一针时吐了血,把谢狂衣的胸膛都染红了。宛珑苦笑,希望谢狂衣不要太介意。
这一口血和先前被青纹男子打伤后吐的血不同,宛珑能鲜明感觉到,再勉强下去,她就只能等死了。
可她怎么能功亏一篑?
宛珑固执地伸出手,要下最后一针。
她知道,自己从来不是真正的聪明人。在这种莫名其妙的时候,她不会退让,不会为了留住性命放弃那份不愿意亏欠任何人的清高。
蠢就蠢吧,她开心就好。
苍白的,骨节凶戾的,带着点毒腐的手抓住了她的手腕。谢狂衣醒了,他看着她,像是看一个头一次认识的人一样,道:“收起你的针吧。”
“你醒了。”宛珑朝他笑一笑,解释道:“再下一针对你更好。”
好像在劝小孩子一样。
谢狂衣其实很早就有意识了,他只是睁不开眼睛。他一直在山门练武,几乎无有敌手,便是师傅也越来越难招架他的刀法。可这次下山的时候,师傅仍然对他百般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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