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二勉强安慰自己,没关系,只是晚些见到父亲,他想问的问题一样能够问出口,让他给个答案,何必争这一时半会呢?
他才刚想完,便听到屋内传出一阵凄厉的哭声,既有妇人的哀啼,又有少年的崩溃,小弟大喊了一声:“父亲!”
他们的父亲去世了。
孙二想问的问题再也得不到父亲的解答。
父亲死后,母亲也日渐虚弱,虽说没有病倒,精神却大不如前,孙二按下心中困扰,没有用这些事情来打扰母亲。
可他在家中待得越久,便越想到外面闯荡,只是苦于没有本钱,他手头唯一有的,便是父亲留下来的田地,正巧卡在大哥与小弟的田地中间。
孙二动过卖掉田地的念头,又觉得太过大胆,也担心会给兄弟带来不便,最终找到母亲,希望能从母亲那里借来本钱,等他赚回来后,一并还给母亲。
母亲拒绝了他,她说:“你哪有这样的天分呢?那些商人赚了钱自是看着千好万好,可亏本亏得连棺材本都赔进去的,也不是没人见过。我这里是还有点钱,但你们三个哪个娶妻生子了?还不是都要靠着这笔钱,才能讨个好媳妇。还有你弟弟,考秀才之前还有多少试要过,没有钱怎么行?你是没了良心才打这笔钱的主意呀。”
这话谁听都觉刺耳,孙二自然也不例外,他不明白,同样都做要冒险的事,怎么小弟做是理所应当,他来做便是没有良心。也许是还怀有最后一丝期望,他受了骂仍苦苦恳求母亲,可母亲始终没有松口。
最后,孙二拿田地同母亲换了钱,说她若是不愿意,他便同外人换,只要能拿到钱,这地给谁都一样。
母亲被他气得直哆嗦,拿了钱给他,让他从此不要再打孙家田地的主意,这些东西不会再有他的份。
孙二无所谓,他只想要这笔本钱,挨了母亲的骂也一声不吭,拿了钱转头便收拾东西离开了。
他从最简单的货郎做起,赚过钱,也赔过本,最难熬的时候想起母亲当时说的话,他知道母亲的担心不是无稽之谈,若将钱都交到他手里,比起发迹确实更有可能赔得精光,可他始终感到不甘。
因着这份不甘,他一次又一次地尝试,最终赚到了足以令乡人眼热的钱,带着这些财富衣锦还乡。
母亲比从前老了一些,大哥娶了妻子,小弟终于考过县试,却没能考过府试,连童生都不算,还在由大哥一家供养。
孙二一心想证明母亲是错的,也想看到母亲后悔,知道到底该对谁寄予厚望。
可他等了许久,等到的却是母亲小心翼翼的试探。
母亲见他手头宽裕,希望他能代为供养小弟,毕竟大哥娶妻生子,心思早已慢慢偏顾自己的小家,又见小弟年年失利,难免将他看成拖累。母亲不想得罪如今当家的大哥夫妇,又心疼自己的小儿子,早几年便开始私下掏钱补贴,如今实在有些独木难支了。
孙二听得心都凉了,又想起自己当年跪在母亲跟前苦苦恳求的模样。他没有答应母亲的请求,只是将她当年给他那笔钱,翻了二十倍还给她,说从今往后,他的孙,便同他们这个孙家没有什么关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