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连州却不会在此逗留太久,此番教导不出,便只能放他回归江湖,犹如鱼入河海,再不复返,实在可惜。
可大多数人看得了眼前,看不了以后,看得了自己,看不了他人。
谢连州怒杀袁邕之事尚未在寺中散去,便又因一头未落去的长发引起他人排斥,最后再有几位长老青眼相待的缘故,寺中竟没有一个年轻弟子与他主动说话。
这看起来清静无比的寺庙之中,不过一群初出茅庐,试图探寻佛理却又未脱凡俗的年轻人,而江湖就在人中。
好在谢连州不在乎,反而无比享受这份难得的清静。
晨色尚且熹微之际,便陆陆续续有人起身,唯有谢连州仍然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众人窃窃私语,时不时有三五眼刀刮到谢连州脸上,其实早已醒来,只是没有起身的谢连州权作不知。
一群人闹哄哄地换了衣裳,又闹哄哄地离开,屋里一下只剩两个人,谢连州还在等着剩下的一个人也跟着离开,就听见他朝自己走来。
谢连州没有闭眼试探的打算,直接睁开了眼。
个头矮小的圆净停住了脚步:“原来你醒了?”
谢连州点点头,起身穿上僧袍,将散下的头发梳通。
圆净道:“你每日都起得比大家晚。”
他语气平静,平铺直叙,不像是在指责。
谢连州也实话实说道:“我知道自己不会误了时辰,也不想同大家挤,刻意避开的。”
圆净不去质疑真假,纯粹好奇道:“那么长的山路,你走起来真这样快?”
每日早起挑水只敲两次钟,一次提醒众人晨起,一次需要开始挑水,而这中间漫长间隔便是留给众人洗漱用斋与行下山路的。
谢连州已梳洗好,往用斋处走去,回圆净道:“你们不是都知道吗?我很厉害的。”
他说这话时,也没什么别的意思。
圆净抿了抿唇,想到其他弟子背着谢连州说的话,问:“你在意他们这么说你吗?”
他没有阻止过,是沉默的帮凶,唯一能用来安慰自己的,便是他咬紧了牙关,一句谢连州的坏话都不曾说过。
谢连州道:“不在意,这只是一段修行。”
说的既是度厄寺中年轻弟子对他的冷遇,也是他在度厄寺出家的这一段经历。
圆净一愣,他想过很多谢连州不在意的原因,比如他天性冷漠,不在乎他人冷眼,又比如他将寺中诸僧看作蝼蚁之辈,所受言语皆不值一顾。
可他唯独没有想过,谢连州将这看作一段修行。整个屋里最不像僧人的人,却有一颗最像在追寻佛理的心。
圆净最后行了一礼,道:“我不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