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连州听完慈心之言,?心中感慨,果然与他先前所想甚是相同。他怜其苦心,却不得不大胆冒犯:“慈心大师,?晚辈敬重您一番苦心,却有一事相问。”
最难说出口的也已脱口,慈心此刻已经没有什么顾忌,?只道:“你说。”
谢连州道:“敢问度人者是否需先自度?”
慈心愣了愣,又觉谢连州这话意有所指,?代入自身后,难免疑心谢连州在暗指他太过着相,误入执迷,己身未度,于是更加难以度人。
想到这点,慈心并未恼羞成怒,?而是愈加惘然,?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仿佛自己过去所做一切都于众生都没有意义。
谢连州却没有慈心想的那么残酷,发此一问并非为了斥责于他。
谢连州道:“慈心大师莫急,?不如听听慈听大师如何想?”
慈听见问题抛到自己头上,一时也有些惊惶:“谢施主,?我的佛法可不如师兄学得好,你就别为难我了。”
谢连州摇摇头,?道:“大师莫担忧,我们本就不是想要探讨对错,不过分享彼此看法罢了。”
慈听看了慈心一眼,见他从茫然之中睁眼,随谢连州一起看向他,?眼中并无严厉,顿了顿,开口道:“若让我说实话,我觉得都行。”
慈心皱起眉头,却不是对慈听的回答不满,而是不解:“何谓都行?”
慈听大胆道:“度人者若不先行自度,又怎知自己所传、所授是否正法?若以歪理度人,是为害人。”
这正是慈心所想,也是他先前叹息怆然的缘由。
慈听的话却未完:“……可这世上哪有成功度己的完人?若真按这个标准,便该寻活佛济世了。”
慈心原本听着有理,结果中途听到慈听这句颇不恭敬的话,立时狠狠瞪了他一眼。
慈听蔫了片刻,再开口时收敛许多:“再说了,古有一字之师,今日又为何不能有一修行之师?不求十全十美,但我有修行胜于你处,便有可度你之处。而要修行胜人,便要先度己,先苦修,所以要我说,度人度己并不冲突,也不必非要分出先后。”
慈心听罢,久久无言。
他一直以为自己这个师弟憨直,懒于修行,现下看来,这份心性是他远不能及。
谢连州顺势开口:“慈心大师,以谢某愚见,您所思所想并不荒谬,也不是没有度人的可能,只是太过偏执,凡事皆求极致,没有中庸。就如我问先度人还是先度己,你立时落入非要想个分明的窠臼之中,不似慈听大师持常人之心,想常人之答。而放在今日之事上,便是你想度天下恶人于度厄,便要倾尽全力留下每一个遁入空门的恶徒,不去顾及任何别的事情,这样做必不长久,于您的宏愿与度厄寺都不是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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