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清闻声匆匆赶来:“将军且慢!”
将军端着剑,斜睨玉清:“画影师太, 您许久不上前朝不知道,这仗啊, 打起来了。咱们周饶一举灭了五六个番邦小国,养着这些丧了家的质子们无异于养虎为患,毕竟咱们周饶是他们的杀父仇人嘛, 不共戴天。说不好哪天他就给您的茶里下点毒, 连夜打上王城了。”
他转过眼, 细细打量徐令:“□□那些个都被我宰了, 点点人头才发现漏了您这儿这个。您养了他这么多年, 也算是仁至义尽了。您念着旧情舍不得清理门户,今日便由本将代劳!”
他说着,雪亮剑光一闪, 徐令随之合上眼, 扬着下颌未动。
家国已亡,质子理应殉国。在这电光火石之间,徐令反应不出太多的情绪, 只是觉得有些遗憾——
遗憾自己学艺不精、不能报答师恩,遗憾自己总是叫师尊难过。
珰——
将军高举的剑被一道金光打歪, 他虎口威震,向旁侧跌了一步,再一抬眼,那老态龙钟的画影师太忽然就移到了他面前, 隔在他和小质子之间。
将军揉揉眼眶,瞪大双眼:他一介莽夫,从前只觉得这画影师太是个跳大神的江湖神棍,如今亲眼见到她施展仙法,才恍然发觉——
原来这他娘的是真神仙。
徐令看着师尊的背影,眼睫轻颤。
玉清腰杆笔直,虽是老态,却也有仙人之姿:“望将军知,老身这没什么居心叵测的质子,将军要杀的这个少年,是老身的爱徒。将军若想动他,先要从老身的尸首上踏过去!”
她说到“爱徒”两个字时,徐令猛地转头看向她的侧脸,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将军再狂也不敢弑神,他抱拳在前拜了又拜:“活神仙,是本将有眼不识泰山。您是神仙,您座下的弟子必然也就是仙童了。”
他越过玉清的肩,向徐令告罪:“小仙童,今日之事多有得罪,多有得罪。”
他边说边拾起剑,一步步后退,退到门槛处还绊了一脚,不过总算是踉踉跄跄地离开了玉清的视线。
玉清收回目光:“徒儿莫……”
她一回头没瞧见人,再一低头却发现徐令已经跪在了地上。
没来得及脱口的“怕”字,就这么轻飘飘地散在了风中。
徐令跪得端正:“弟子自小被家国所弃,这旧观才是弟子的家,您才是弟子的大家长。还请师尊放心,弟子绝对不会做伤害师尊的事,也断没有报复周饶的念想。”
玉清歪着头,有意开他玩笑:“为师自然放心,毕竟你这就要出门远游了,十年八年都见不着人影,根本就没有给为师下毒的机会。”
“师尊。”徐令忽然抬头,“弟子不走了。”
玉清挑起一边眉毛:“什么?”
徐令:“弟子想明白了,弟子舍不得师尊,从前都是弟子不懂事,弟子如今不要离开师尊了。”
他叩头下去:“还望师尊收留。”
玉清心头一震,弯下腰去拉他的手肘:“你‘师尊’都唤着了,为师难不成还能把你赶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