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安今天把从前那一身旧衣翻出来了,准备跟着柳家人一起下田干活去,而小丫,说是能帮柳渔洗菜,虽则一进了内院就被那只已经长到了成人巴掌大、会四处跳的棕色小兔憨包儿吸引住,脚都挪不动了。
柳家院里,十几年也没似今日这般热闹过了,等一行人都下了田,柳渔才开始准备今日的饭食。
栽稻讲时令,不能慢了迟了,所以农家赶在这时候,家家都是把饭送到地头去吃的,没有谁会回家吃饭休息一个时辰。
卫氏今儿也下了田,柳渔就揽了做饭送饭的活计,陆承骁是这时才发现,光一个仰山村就不知多少儿郎盯着他心尖尖的姑娘。
而因着陆承骁来得委实勤快,仰山村关于柳家可能已经给柳渔说亲的说法也是甚嚣尘上,不知碎了多少颗刚萌动的心。
柳家田地不多,又有陆承骁主仆来帮忙,两天也就干完了,柳渔自此开始专注做起衣裳来,卫氏裁剪刺绣不行,可缝衣裳的针脚还是很好的,农活不用她忙了,就帮着柳渔一起做衣裳,两人一起,总比一人要快,第一批六套成衣在五月十六便由柳晏平送到了长丰镇崔二娘绣铺中。
相对贵价的衣裳,柳渔本以为在长丰镇能卖,却不会卖得特别快,只是她怎么也没想到,仅是三天,第四天上午巳正,崔二娘铺子里的一个绣娘便到了仰山村,打听到柳家来,给柳渔和卫氏带来了六套成衣就全卖出去了的消息。
柳渔和卫氏招呼她内院坐下,上了茶水瓜子,卫氏道:“快,喝茶歇歇,这样远的路妹子怎么过来的?”
那绣娘确实渴了,灌一口茶水道:“乘船来的,才有这么快,到你们溪风镇下船,路不熟,雇了辆骡车过来,你们家倒是好打听,两进院子,好找。”
卫氏直说辛苦她了,让她喝茶。
“一路都是船车,也没什么辛苦。”那绣娘放下茶盏就与柳渔说起她那几件衣裳卖出的情况来,道: “我们东家把姑娘做的那套茜色裙衫挂在了铺子最醒目位置,只要往铺子外经过都能瞧见那套衣裳。头一天就引来十几人进店看那款衣裳,可惜,大多听到一贯二百钱就只能摇头了,不过其中五六人都在铺子里选了相似的面料,要求仿着那套裙裳定制了一身,第二天来了一位姑娘,实在喜欢,咬着牙一贯二百钱也买去了,另有一套杏色裙衫,也有人看中了想要买,可上身那裙裳小了些,便付了定钱,请姑娘再给做一身一样的,我们东家这回让我过来,就叫我带了那姑娘的尺寸来。”
说着从袖中摸出一张纸递给柳渔,道:“详细尺寸都写在这了,东家收了五百文定钱,请姑娘照着尺寸做一套,下一趟送新货时一起送到铺子里去。”
怕柳渔不知道成衣定制这一行的规矩,道:“不好太迟,我来之前因为要等着另几套衣裳卖出去,已经耽误了两三天,最多再五六日吧,尽量就把货送到。”
柳渔点头应下,看了看那单子上的尺寸,很快似看不懂一般移开了眼。
前世在留仙阁倒是有先生教识字,可现在的她,论理应该是不识得字的,眼下自然不能看懂,还需要一会儿请卫氏或是家里两个兄长谁帮忙看一下。
想着这也有些麻烦,还是应该早点儿让自己开始“识字”。
卫氏却没留心这个,急问那绣娘,道:“这是其中一套,还有五套呢?是怎么卖的?”
三天,六套衣裳就全卖了,还拿到了一套订单,由不得卫氏不兴趣,对于生意上的事卫氏也是头一回觉出了热血和新奇来。
那绣娘就笑道:“另外五套其实就两个客户,一对母女,身材与姑娘做的成衣尺寸正好相合,母女俩个五套全买走了。”
柳渔送过去的成衣,四套适合年轻姑娘,另两套颜色深些的,就适合妇人穿。
“竟是母女俩个全买走了?”卫氏还有些不敢相信。
这六套衣服,当时柳晏平送过去的时候,卫氏和柳渔都不通行情,让柳晏平交由崔二娘根据镇上的情况看着定价的,可崔二娘定得可一点不比县里成衣铺子同等衣裳便宜,用她的话说:“妹子这手艺,虽是在镇上卖,倒不用降价,左右咱们量不大,做精不做多,就比着县里的定价来。”
所以卫氏不太敢信,衣裳并不比县里便宜的情况下,三天竟就卖完了?
那绣娘笑道:“那可不,也是咱们镇上殷实人家,从前可不上咱们这绣铺买衣裳,家里衣裳要么买布家做,要么就安宜县绣铺里买,这回是路过咱们绣铺看到外边挂样的一套了,再进来翻了一遍,瞧着姑娘做的那几套是爱不释手,通试了个遍,套套都喜欢,全包圆了去。”
“除了茜色那套,姑娘做的另几套,我们铺子里这几天也照着样定出了不少布衣款,东家高兴着呢,让姑娘趁着这一段大家都买夏季衣裳的好时候多出些,顶多再有一个月,这夏天的旺季就过了。”
那绣娘说着从袖中取出一个钱袋来,道:“我们东家说本来是等姑娘家的兄弟去送第二趟货给你结银钱的,但现在瞧着衣裳卖得还不错,料想姑娘家虽有衣料,恐怕也不多了,怕是要添料子,届时就需要用上银钱,那套只付定钱的东家就没送来,卖出的这六套,东家把姑娘那一份钱叫我送过来了。”
崔二娘猜她没剩什么布料了,这倒是实情,时下布料受织机所限,门幅皆在二尺二,身量瘦些的,做一身裙裳,只面料就需要三十来尺,似细棉布和纱这样的料子,一匹六十尺,将将够做两身衣裳的,如绢绸之类的,一匹四十尺,不过能做一身,再多出一件上衣的料。
陆家和崔二娘先前送的衣料,总也就能出个十一二身衣裳,柳渔先给自己、卫氏和陆霜做了三套,后边又往长丰镇送了六套,其实没剩什么布料了,除却已经做好的一套,顶多能再出两套,别的不说,只那定制款的就已经没有一样的料子了,需得去买。
才自想着,那绣娘已经从钱袋中取出两个银元宝放到了柳渔旁边的案几上,道:“细布小纱的三套,三贯六百钱,罗料绣花两套,五贯六百钱,罗料纱料套款一套,三贯五百钱,合共是十二贯七百钱,应给您这边是十贯一吊六十文,带铜钱就太重了,我们东家让我给您带了十两银子,余下的一百六十文零头她记在账上,合在下回的钱一起给您送来,钱我这就交给您了,您看看。”
柳渔笑笑:“不需看,这哪里还信不过您,您喝茶歇歇,我这几日又做好了一套,这就拿来请您给二姐带过去。”
那绣娘连连应好。
柳渔回西厢,把昨日刚完工的另一套衣裳取了出来,取一块家织的生布包了,给了那绣娘,道:“卖价还是由二姐看着定。”
那绣娘事了,便要告辞,卫氏留饭,绣娘只道请的车夫还在外边等着,她也急回长丰镇去交差,谢了卫氏的好意。
卫氏看看时间,唤柳渔进屋拿油纸给包了半封点心给那绣娘拿着路上垫垫。
两人一起送了绣娘出去,走到院中,柳渔从自己钱袋里取了半吊钱与那绣娘,道:“辛苦您跑一趟,这个便作车船钱。”
“使不得。”那绣娘忙推辞:“车船钱可不用这么多,何况我们东家已给过了的。”
柳渔却是把那半吊钱强压到绣娘手中,道:“耽误您来回半天多的功夫,应当的,您且收着,再同我崔姐姐说一声,下回若是您再来,车船钱辛苦钱都我这边给,不然我真不好意思。”
那绣娘推拒不过,笑着收下了,赞柳渔道:“小娘子讲究,我会给您把话带到,不过我们东家也是拿您家当亲戚走,倒不需要这样生份了。”
如此客套一番,坐上骡车,那绣娘却是千百个高兴。
这一趟来得实在太值了,崔二娘给了车船钱误工钱,这边柳家又给了半吊,怎会不高兴,再有这样的活,多少趟她也愿意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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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渔和卫氏把人送走,娘俩个回屋看到放在案几上明晃晃两个银元宝,还有些回不过神来。
五两一个的银元宝,十两银子啊,就这么半个月就赚着了?
虽说其中很大一部分是陆家和崔二娘送的布料的价值,可那布料是按市价算的啊,后边如果从陆家手上拿货的话,布就有四五成利,再加上工费,就是给崔二娘分成后,十二两银子也能赚到四两左右。
半个月赚四两啊,这是什么概念?
柳晏清在县衙做捕快,年头到年尾也就是赚十两饷银,而她和两个儿子在家里种地,一家四口,一年除去日常开销吃用,交完各种税费,也就只能攒下十几两。
现侄女儿半个月就赚了四两?一个月八两?
一年……那不就近百两?
卫氏有些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