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霜落在后边,一颗小心肝怦怦直跳,扯了扯陆承骁袖摆,见陆承骁侧目,小小声道:“三哥,这是我未来三嫂?好美好美啊。”
这一声三嫂让陆承骁心头一跳,是一种抑不住的甜,又怕柳渔羞恼,忙低声道:“莫要胡言。”
这话说完,下意识就朝柳渔看去。
柳渔只在二人前面两三步远,陆霜声音虽小,却也入了她的耳,这一声三嫂让她耳根霎时热了,埋头紧走了几步跟上了卫氏。
前头的陈氏和卫氏实则也听到了,陈氏眼角都笑出了细纹,道:“倒也不算胡言,若非出了点意外,现在应该是在走礼了,柳太太,我家承骁可是认准渔儿了,您这儿可万万不能拦了呀,不然这小子怕是要过不去了。”
有什么是比长辈的调侃更让人局促的了?柳渔这下躲都没处躲去,一张脸火烧一样。
重生那一刻,柳渔从来没敢想过短短一个月谋算来的婚姻会是这样的,她以为的婚姻是为自己换取渡过苦难的筹码,就像曾在留仙阁为自己选中一人,让对方肯出高价为她赎身,许一个妾位,那是一桩买卖,一个卖颜色,一个买颜色,是交易。
而如今,脸红心跳,俨然是心动。
卫氏看了眼侄女红彻耳际的面颊,眼里也有了几分笑意,这陆三郎和陆家人,与她先时想的都不太一样,这样的人家,说实话,若错过了倒委实可惜,不过想到侄女才接回家,仍是道:“承骁是个极好的孩子,只是陆太太不知,渔儿生来经了些磨难,我也是才寻回几日,不瞒你说,我还想要留在身边亲香亲香,她也才十五,议婚一事我还想暂缓一缓。”
陆家人都愣了愣,陆承骁也是怔住,不由就去看柳渔,柳渔正顾及他心情,也下意识回头望向他,目光相触,眼里难掩几分歉意,顾及旁人,忙又收了回来。
倒是陈氏反应极快,道:“我也听我家老爷说了渔儿的事,虽然一见渔儿我是想马上就揽进自己家来的,但也能理解柳太太心情,这样的可人儿,谁不想宠着,我家承骁今年也才十八,倒不着急,就依您的,咱迟一步再议婚事。”
陈氏明事理也圆融,卫氏脸上笑意更甚几分。
说话间已至正厅,陆洵和陆承骁招待柳晏清,陈氏和长媳秦氏、女儿陆霜则继续引着卫氏和柳渔向内院去,“他们男人聊他们的,咱们到内院花厅去饮茶说话。”
两相里分别,陆承骁不禁去看柳渔,这一回首落在陆洵眼中,他笑笑只作未觉,引着柳晏清往正厅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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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院花厅,一应待客的瓜果点心早已齐备,陈氏请卫氏上座。
卫氏只看一眼,就知陆家是花了心思的,仅凭这一点就能看出陆家对柳渔的重视,卫氏心中对陆家的观感又更好一层,衷心道:“您实在太过客气了。”
秦氏和陆霜已经奉了热茶上来,陈氏趁此让二人坐下,与卫氏和柳渔介绍道:“这是我长媳秦氏,小的这个是我小女儿,名陆霜,今年十五,和渔儿同龄。”
又问柳渔:“只不知渔儿是几月的生辰?我家霜儿是十月生的,不知你与霜儿谁年长些?”
柳渔看了陆霜一眼,方才那句三嫂还在耳边,有些微赧,道:“我是六月的生辰,比霜儿妹妹大几个月。”
卫氏却摇了摇头,道:“其实不然,渔儿是四月的生辰。”
女子的生辰八字是极隐秘的事,婚嫁之时互换庚帖才会告知,不过如这般只问月份其实无妨,但卫氏在陆家就当面指出柳渔生辰在四月,这一下引得柳渔都看向了她。
卫氏道:“原与渔儿的身世有关,您家这些天为渔儿着实费心了,两个孩子先前也是差点就议亲的,今日我来原也是要给您家一个交待,您去过柳家村那边,之后承骁那孩子在县里也遇上了渔儿,想来陆太太亦是知道渔儿身世的了?”
陈氏点头:“略知一二,并不详尽。”
卫氏看了看几个晚辈,陈氏领会到她意思,与长媳和陆霜道:“玉兰去看看两个孩子,霜儿带你渔儿姐姐去后院瞧瞧你养的那些花?”
秦氏一听就知道婆婆这是让她们避一避,笑着与卫氏告了辞,陆霜也一颗心怦怦的,欢喜又紧张的瞧着柳渔,道:“渔儿姐姐,我平日里就爱养点儿花草,在后院辟了个小花园,常日里都是我打理,你随我去看看,给我点评点评吧?”
柳渔来之前与卫氏早有沟通,心知她要说什么,面色微白,还是笑着与陆霜点了点头,道:“那我有眼福了。”
而后与卫氏和陈氏福了一礼:“伯母和大伯娘聊,我与霜儿妹妹去后院坐坐。”
几个小辈都走了,卫氏道:“您有心了,后边的话委实不适合当众说来。”
陈氏表示理解。
卫氏道:“说实话,来您家之前,我对渔儿这桩婚事实则是抱着观望心态的,您家三郎怕是不曾同你说起,渔儿与他如何相识的吧?”
这个陈氏当真不知,陆承骁只在柳渔落水那夜,回到家里与母亲说起提亲一事来,提了柳渔与陈昇之事,说得也极简单,陈昇也对柳渔有意,但陈太太看不上,做了些手脚以致柳渔落水。
陈氏当日确实看到刘氏舞得厉害,现在见到柳渔本人,倒是感谢刘氏眼瘸,这样的儿媳不要,弄了一出落水,算来是成全了承骁的。
不过论起儿子和柳渔怎么相识的,这个她还真不知,也不觉得需要去细问,倒是如今听卫氏口风,还有别情?
她摇了摇头,等着卫氏后话。
卫氏道:“我先与您说说渔儿身世吧,先时渔儿说她是六月的生辰,这是她以为的,实则渔儿生在四月,六月这个月份,却是她母亲为了避开我们查找捏出来的。”
陈氏眉头一动:“此话怎讲?”
“我们柳家在溪风镇仰山村,我婆母这一辈才迁回来的,婆母只两个儿子,一个是我丈夫,再一个就是渔儿父亲了,早年他们兄弟二人进山行猎,出了意外双双没了,渔儿母亲就抱了渔儿悄悄离了家,避到了你们长丰镇来,嫁到了柳家村,所以柳家村那头,一个是她生母,一个是她继父,她并非柳家亲生。”
陈氏点头:“这一点在去提亲前我便打听过了。”只不知柳渔生母为何需要避开柳家人,不过头一回相见,卫氏不说,她也有分寸的不去问。
卫氏也能想象得到,嫁娶这样的事,岂有不打听的道理,她道:“渔儿虽不曾与我说过她在柳家村过的什么日子,但只看他继父继兄能用迷药直接把人捂了就敢偷偷卖出去,我也知道她这些年在柳家村过得不容易,我在县里遇上她被伍家大郎的舅兄追赶的那天,带她一起回了一趟柳家村,算是了结了继父和生母那边的一些旧事。”
这话,实则是让陈氏知道,柳渔生母和继父那边她能拿捏得住。
卫氏顿了顿继续道:“当夜回程时,我心痛当年一时不察叫她流落在外受了这许多的罪,还险些就被人给卖了,渔儿见我哭得难过,当时告诉我,其实若没碰到我,她是准备往你们家在县里的布铺求援的,我遇见她时,其实就在你们铺子所在的那条街上。”
“竟是如此。”陈氏到此时才知柳渔当时的惊险,又问卫氏:“这与他们的相识有什么关联?”
卫氏点头:“自是有的,也是那时候,渔儿才告诉我,你家三郎心仪与她,原是相约若征得家中父母同意,次日便来家中提亲的。”
卫氏说到这里顿住了,陈氏直觉这是关键所在了,卫氏也没再拿捏,道:“只是她当时便与我坦言,这婚事其实来得并不纯粹,是因她觉察到继父和继兄有卖了她的打算,当时也不知自己身世,没有依靠,情急下想着寻一门好亲事以打消继父继兄卖她的念头,渔儿与令郎的相识,是她蓄意接近,这个,不知陆太太可知?”
陈氏一时怔住了,卫氏看了看她神色,继续道:“令郎聪颖,很快识破了,渔儿心下也有愧,这后边就不再见令郎,只是那时候的她,着实也没有别的选择,将心思用到了镇上陈家公子身上,自然,不管是令公子还是陈家公子,她都谨守礼教,这一点陆太太可放心。”
这一点陈氏是绝对信的,柳渔那相貌,真要谋一桩婚事,着实用不着使什么有失礼教的手段,结合着卫氏的讲述,许多事情都一一对应了起来,小儿子突然去了县里,又急急赶了回来,而后不久把自己关在了屋子里,那回就是知道柳渔转换了目标?
还有他让自己提前时提起的陈昇也心仪柳渔,想要娶之为妻,说刘氏暗中动了手脚,他先报备一声,免得往后叫她从别人口中听着什么闲言闲语,这些,都是替柳渔先把隐患排除吧,毕竟刘氏与她向来不对付,以刘氏的性格,柳渔进了陆家门,刘氏少不得在外头嚼什么舌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