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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0节(1 / 2)

“……他这么有童心?!”

周悬叹道:“一言难尽,要不你们来看看?”

他先羽@西}整下了楼,萧始慢吞吞地给江倦穿上了衣服,两人这才一前一后下了楼。

周悬正在客厅桌上摆弄着一个大盒子,通体漆黑,看起来很有质感,却给人一种不大舒服的感觉。

他打开盒盖后,里面又是同样的十二个小盒子,刚好填满了整个大盒子。

周悬戴着白手套,从中拿出了几个小盒,对两人说道:“要做好心理准备。”

萧始对这个“准备”没什么概念,还以为里面藏着什么刀片炸弹或是渗人的头发,可当对方打开盒盖,露出里面风化的白骨时,他还是吃了一惊。

江倦拿了张无纺布垫在地上,示意周悬把白骨放上去。

萧始也戴了手套帮忙,不由倒吸一口凉气,“这全是人骨,跟我们在枫叶苑地下室里找到的那些很像。”

“寄件人的信息全是假的,关于遗骨的身份现在也无法确认。省厅法医不适合参与这案子,所以,我来找你帮忙鉴定一下这些骨骼是男是女,年龄特征,最好还有死因。”

“难度有点儿大,每个盒子里只有一块骨头,还残缺不全,不保证一定能查出死因。”

两人说话时,江倦也开了一盒,将里面的骨头摆在地上,似乎发现了什么。

他拿起那块残缺的椎骨,上面留有穿透注射的痕迹,如萧始所说,和他们在枫叶苑地下室里找到的那几具无名遗骨一样。

三人把剩下的遗骨都取了出来,江倦从中找到了刚好可以和他手里那块椎骨拼合的颈骨,上面同样有穿刺注射的痕迹。

这样一来,他们也就明白了这份“大礼”的来源,很可能眼前的死者经历过和江倦一样惨绝人寰的实验。

两人看江倦的眼神顿时复杂了起来。

江倦却没有注意到这一点,他手里拿着刚从盒子里翻出来的,断面并不规整,像是被生生打断的碎骨,凝视许久,一句话打破沉寂。

“我认识这个人。”

周悬闻言倒吸一口凉气,而萧始看着江倦的眼神里却有些冗杂难明的情绪。

江倦起身,拿着那块骨头站在窗边,借着屋外的光线仔细观察着骨骼上的伤痕。

那是根断裂的锁骨,一端被整齐地切割,而另一端则像是在巨大的冲击下不堪重负而粉碎的,甚至还留有高温造成的焦痕。

“是火器伤。”萧始在江倦耳边轻声说道。

江倦点点头,“是三儿。在我刚执行卧底任务时,把我带到组织里的人。在一次激烈的交火中,三儿为了掩护我受了伤,被一枪打穿肩膀,断了锁骨,这就是那时受的伤。”

他叹了口气,思绪缓缓回到十年前那个闷热、潮湿、让人透不过气的夏天。

他怔了许久,缓缓道:“他是个不错的人,阳光,爽朗,常会跟我提起他喜欢的人,说等一切都结束,他功成名就了,就回乡迎娶他青梅竹马的心上人,希望到那时他的姑娘还是貌美如花,要是熬成了黄脸婆,他会愧疚的……可惜,他再也看不到那天了,他的姑娘没能等回自己的情郎。”

萧始在他额上落下了一个安慰性的吻。

“从他受伤以后,我就没再见过他了,向人打听,都说不知道他去了哪儿。没想到多年不见,竟会是这样的重逢。”

他捧着那根断骨,瑟缩着低下头,把头埋在怀里,抱紧自己,低哑地啜泣着。

伤感惋惜,又心有余悸。

他们都曾深入险境,每个人都如履薄冰,稍有不慎,一步踏错就是粉身碎骨。

一念之差,他侥幸逃生,同伴却因此永坠深渊,他无法面对这样的事实。

——幸存者内疚。

很多人从创伤事件中幸存后,会感到困惑和内疚,无法接受死里逃生的自己一人独活,或是无能为力,愧对灾难中死伤的亲朋好友甚至是陌生人,会因此产生愧疚与自责,极端者甚至可能有自残自杀的倾向。

萧始曾在前线见过不少痛失战友和亲人的军人和难民因此崩溃,这种负面情绪所带来的是凌迟般的痛楚,永远没有尽头。

过去的日子,江倦就因着这种内疚不断折磨自己,将受到的痛苦加倍还于己身,至今都没能走出阴影。

有多少个长夜,江倦举枪指向自己,想靠这种懦弱的方式一了百了?又是什么支撑他鼓起勇气移开枪口,决心活下去呢?

“倦……”

“不用安慰我,道理我都懂。”他将三儿的遗骨放回盒子,视若珍宝地抱在怀里,呢喃道:“那么大的一个人,现在就剩这小小一盒……真希望我死后也能有人为我敛骨,最后再抱抱我。”

萧始抱着他,如鲠在喉。

周悬青着脸走了过来,“这里有十二个盒子,有可能就是十二个人,宇樨如果其中有卧底或线人的话,那其他人……”

江倦有些迟疑,没忍心说出那个结果,“还是把dna录进数据库做对比吧,不知道俞副那边是什么情况,我们这边所有人的指纹和dna数据都有记录,身份一查便知。”

说着,江倦给沈晋肃打了个电话,通知了对方这一发现,并申请了一次审讯李蘅和池清的机会。

沈晋肃有所犹疑,江倦却道:“前天的爆炸案已经证明有人急于除掉我,我们的计划必须提前推进,老师,时间不多了。”

沈晋肃明白了他的暗示,为他安排了与二人见面的机会。

“池清今天会去指认作案现场,可能要晚些才会回到看守所,你可以先见李蘅。”

三人分头行动,江倦和萧始前往看守所提审两名旧案嫌疑人,而周悬则负责将人骨送回省厅,提取dna进行比对。

这一次两人没在中途耽搁,径直去了看守所。

李蘅自被江倦打进医院就没再下过床,这些日子骨伤虽然基本恢复,可身上的溃烂却丝毫没有好转的迹象,医生也尝试了很多办法阻止他的病情恶化,却因病因不明而无从下手,后来在周悬的建议下使用了吗啡受体拮抗剂纳洛酮后,才使他情况稳定下来,但恢复依然不乐观。

李蘅被药物摧残得不成人形,短短几月,头发大把大把的脱落,干脆剃成了光头,人也憔悴得像是半截身子入了土。

看到他形如枯槁,乌黑的眼眶深陷下去,颧骨高突,没精打采的模样,哪里还认出从前那个精英律师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