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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往事

“我身上, 有个一模一样的伤。”

不声不响的江倦一鸣惊人,会议室内顿时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用难以置信的诧异目光盯着他,唯有萧始与旁人不同, 一闪而过的错愕后, 他眼中流露出的是一种难言的疼惜, 只是江倦不愿面对, 便借着垂眸的机会避开了所有人复杂的情绪。

他冰凉的指尖在手机上轻点几下,连接了会议室的蓝牙,将手机相册投在了大屏幕上,翻找照片时他发现了一张从未见过的缩略图, 当时也不知是抽了什么风, 一手贱就点开了, 随即一张画面昏暗的照片就投在了大庭广众之下, 所有人都看见了那张他露着半边锁骨,缩在萧始怀里熟睡, 月光映进室内,照亮了他一线苍白病容的床照。

江倦的手顿时僵了, 手机差点砸在桌上。

这是他?他怎么不记着有这张照片?!

不知是谁“哇哦……”了一声, 萧始发出一声无比凄厉的惨叫:“我操!这照片怎么在你手机里!”说着拿出自己的手机翻了一下,又是一声哀嚎:“淦!昨晚拿错手机了, 前妻,你行行好, 手下留情, 把照片给……”

话还没说完, 江倦就已经按下了删除键。

虽然姜惩觉着他删照片之前有那么一瞬间的迟疑, 但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事谁敢也不敢咬定, 紧接着萧始就朝着那人扑了过去, 嚎的就跟杀猪没什么两样,要不是狄箴手快拦住了他,放他抓着江倦就是另一桩惨案了。

众人心照不宣,为了保命都没有多嘴这事,江倦也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继续翻找照片,真没想到行得正坐得直的自己居然会有栽在艳照上的一天。

他憋着火打开了一张脊柱部分的ct片子,在第三节 腰椎正中可以看到一处明显的高亮,那是骨骼密度发生改变所呈现出的透射影,局部骨皮质不连续,确实如他所说,是一个垂直插入椎骨的穿刺伤。

“这是我八年前受的伤。”江倦说道,“和这几名死者的伤痕很像,萧法医怎么看?”

姜惩注意到江倦的相册很干净,仅有的几张也是从现场或尸检过程中拍下来的细节,几乎没有涉及个人隐私的部分,而这张ct片紧挨在他和萧始床照之后,可见是刚下载不久的。

……他找什么人要了这张片子?

不过困扰萧始的就是另一个问题了,他盯着那片子看了半晌,回过头来,用一种无比复杂的目光看着江倦,喉结上下一滑,嘴唇动了动,似乎是想问什么。

这种时候,任何语言都不及实际行动,他挣开狄箴的手,一把抓住江倦按在了没有扶手的座椅上。

江倦没怎么挣扎,任他掀起自己的衬衫下摆,露出了腰后的那一小片皮肤。

萧始做了这么多年外科医生,手法自然不用多说,抓着他那一下就能找准位置。

那伤痕实在太不显眼了,混在遍布他身体上那些浅色的,形似针刺,却更像被某种动物啮咬的痕迹里,不一寸寸仔细看都发现不了。

江倦是比较容易留疤的体质,就连萧始当年跟他闹着玩时不小心抓破的一道伤都留到了现在,始终没有淡化的意思,唯一的好处便是他无从遮掩,不得不将最真实的本相呈现出来。

“这就是你腿伤一直恢复不了的原因是吗?”

面对萧始的质问,江倦轻描淡写地应道:“两码事。”

“你脊髓受过伤,腿必定会受影响,为什么不早说!”

“不重要。”江倦坐起身来,自己把衬衫别了回去,这样明显的拒意就是不想应萧始的任何话,而那吊人胃口的一句“八年前”,也不过是手段低劣的报复方式罢了。

姜惩一拍桌子,声音不大,但所有人都从他克制的力道中感受到了他隐忍的怒意。

“其他人先出去。”周悬难得地温和。

狄箴、池清和一干参与会议的刑警还有技术人员都自觉归入了“其他人”的行列,而宋玉祗则是清楚自己不便参与江倦的事,起身带着人走了,一时间会议室里就剩下四人。

周悬拍拍姜惩,示意他不要动怒也不要开口,随口看向隔在桌子对面的两人,一指萧始:“你,坐过来。”

萧始没动,“我要是也过去了,岂不是成了三堂会审,跟你们合起伙来欺负他?”

“就是欺负他能怎样,一个没背景没靠山还把自己作成残废的拖油瓶还想要什么人权?现在他身上的秘密关系着三条惨死的人命甚至更多!你是觉着我们都应该拿着拨浪鼓围着他转,哄他求他交代事实吗?”

萧始一拳砸在桌上,这一下可比方才姜惩那一拍响多了,虽然脸上依旧挂着笑容,但手臂上暴起的青筋已经在证明他快要到了忍耐的极限。

“少欺负他孤苦伶仃,有我疼他,从今往后我就是他的靠山。”

一声轻笑让他觉着心里颇为不满,可在发现是江倦朝他微微勾起嘴角后,萧始的态度立刻变了,“前妻,我表现的怎么样?”

“还不错。”江倦垫在桌面上的手撑着下巴,微微歪着身子,略带挑衅地看着周悬,“虽然这个靠山不太靠谱,但总归是好过没有,怎么样?还打算审我吗?”

周悬看了姜惩一眼,无奈道:“祖宗,我哪儿来的狗胆审您啊,您看我跪下给您磕个带响的能不能逗您开心?您心情一好就招了吧,求求您别为难小的们了,成不成?”

“心情好不好,磕了才知道。”

“靠!萧始,你媳妇儿欺负我你管不管!”

萧始把江倦往怀里一搂,贱兮兮道:“别说欺负你了,只要能博我前妻一笑,把你挂市局大门口我都乐意。”他无视了骂骂咧咧的周悬,心疼地用掌心护着江倦腰椎那一处按理说早就该没感觉了的旧伤,“怎么弄的,愿不愿意说?”

“不愿意。”

“少来,你既然在人前提起了这件事就是能说的,不然你何必揭自己的伤疤?”

“你又懂了,你有多了解我。”江倦瞟了他一眼,轻叹道:“八年前的事,周悬是知道的。”

周悬默认了这个说法,却没有替他讲述那段渗着血的过去。

江倦恍然惊醒似的,“对了,又是新的一年了,那应该算是九年前了。九年前我在越南被线人出卖,落入当地一个毒贩手里,他们献宝似的把我拱手送给了当时停留在他们村寨里的一个名震金三角的大毒枭,因为我尝试逃跑激怒了他们,对方为了让我吃些教训,就通过脊椎注射的方式让我吃了些苦头,这伤就是那时留下的。”

他轻描淡写地叙述道,丝毫不提细节。可就算他不细说当时的遭遇,萧始也能猜到他当时遭了多少罪,那些境外的犯罪分子尤其是涉毒人员凶残无比,无数缉毒警为了守护家国而惨死在他们的魔掌里,可想而知江倦能活下来,一定遭遇了比死更加令人发指的折磨。

“脊柱里遍布神经,稍有不慎就有生命危险,最轻也是半身瘫痪,他们怎么敢……”

“为什么不敢?”江倦打断了萧始的话,“还不是想怎么玩就怎么玩,死活也就是多玩一会儿少玩一会儿的差别,重要吗?”

萧始被他这话慑得心疼,竟没听出那人口中的“玩”有着双重含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