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白萱站在昏暗的光线中,穿着华丽的礼服,像一个走上舞台展现自己的舞者。
大咧咧站在栾夜南的视线中。
挑选衣服的时候江灵丹说,可爱在性感面前不值一提,就逼着自己带上了这件深V。
光是主动穿上这布料又少又不规则的礼服就挑战了左白萱的防线。这比让她直接什么都不穿站在栾夜南面前还要令人害羞。
栾夜南却没有回应,从房间里走出来。
左白萱抬眼,视线跟着栾夜南移动。
栾夜南感觉到左白萱眼巴巴的小眼神,转身拉住她:“我陪你喝,就在客厅喝吧。我去拿点零食来给你垫一垫。晚宴你也没吃多少东西,再喝酒就不光是会醉的问题了,会胃疼的。你去沙发上等我好吗?”
左白萱望着栾夜南温柔的眼神,不安定的情绪再次被抚平,只轻声道了声:“好。”
栾夜南走向套房的另一个房间。
她打开柜门,翻出阻隔贴和抑制剂,将阻隔贴贴在后颈,抑制剂放在浴袍的兜里。
准备万全之后,才拿着零食走回客厅。
客厅里,左白萱正斜坐在沙发上,半蜷着腿,礼服的裙摆披散下,落在地上。
身后的落地窗打开着,屋外的光线透进来,将左白萱框成了一幅画。
栾夜南想去抱抱她,又觉得,这是美好的事物,应该让她独自在画面中保持着美好。
“酒还没开。”左白萱见栾夜南从储物间走出来,手里拿着零食却定着不动,抬头提醒道。
栾夜南点了点头,走过去,放下零食又找来了开瓶器和醒酒器。
将红酒打开,倒上两浅杯。
她侧坐到了沙发边的地上,手里打开一包鱼片,递给左白萱,像是在家和朋友一起看电影前的轻松准备工作。和左白萱穿着礼服煞有其事的样子完全不同。
左白萱有些反应不过来,但看着栾夜南的举动,又舒了口气,接过鱼片,咸甜的口感给她带来了些许镇定。
她探身,从茶几上拿过酒杯一饮而尽。
“诶……”栾夜南阻拦不及。
看来小白花今晚是真的准备大醉一场了。
栾夜南看了她好一会儿,伸手捏住了她的脚踝。
“啊!”左白萱被脚踝上冰凉的触感吓了一跳,又无法收回,低头看向栾夜南。
栾夜南的目光平静,只是对她伸手。
左白萱迟疑了一下将酒杯递了过去。
栾夜南为她又倒了一浅杯,但没有直接递回,而是嘱咐道:“不要喝太快,对胃不好。”
左白萱双手接过酒杯时,垂眸看了一眼始终被捏在栾夜南手里的脚踝,像是被她锁在身边。
长睫毛在眼底落下阴影,找不到开口的时机。
栾夜南也不着急,继续打开一包小蛋糕往左白萱手里送。
紧张的氛围被她投食的举动生生破坏了,左白萱眼底的忧伤敛去不少,脑袋晃悠悠地又抿了一口红酒。
红酒在口腔中化开,她咂咂嘴。以她微薄的酒量,竟然觉得红酒不够刺激。
“突然想尝尝伏特加。”左白萱脱口而出。说的时候是无意的。
栾夜南听到却看了她一眼。
喝着酒。
一个穿着浴袍,一个穿着礼服。
这样独处,一个眼神,一个表情,再加上一句话,都被带上了不同的含义。
左白萱被栾夜南这一眼看得脸热,抿着嘴,小声说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想喝点烈酒。”
栾夜南抬着嘴角,笑了起来。
手里拿着红酒晃悠着,往嘴边送。
左白萱盯着红色的液体向栾夜南的口腔缓缓流淌。
只见她喉咙轻咽着,也把第一杯红酒喝完了。
栾夜南在给自己倒酒时,伴随着潺潺的酒水和玻璃杯碰撞的声音栾夜南缓声开口:“所以,你准备开始讲故事了吗?”
左白萱看着栾夜南。
栾夜南端着酒杯,侧过头,就靠在她的腿边,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
不逼迫,压低危险性的存在感,只做一个单纯的听众。
左白萱看到这一幕,只觉得头皮发麻,握着酒杯的手收紧。
栾夜南但凡不像现在一样对她这么好,但凡每个举动不像是这样让自己获得恰到好处的安全感,她都有可能随时放弃袒露。
可是她没有。
左白萱抬起头。
身后的光影落在她的脸上,让她的轮廓变得模糊不清。
“故事的主角是一个女孩子,她出生在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左白萱看着天花板。
落地窗外的光线透过玻璃,落在地上,再由地面反射到天花板上,留下朦胧的痕迹,像是隔着纱的水波。
也和左白萱的追忆一样,有清晰的部分,也有模糊的部分。
栾夜南坐直身体,看向左白萱的侧脸,精致而立体的五官,被印在冷光中,眼里带着追忆变得复杂起来。
这是在大纲之外,自己所不知道的小白花,是自己之前所看不到的小白花。
是左白萱成为左白萱的原因。
栾夜南安静地听着。
左白萱没听到栾夜南的回应,但知道她在听,便慢慢往下细说:“她有一个爱她的妈妈,还有一个总是爱笑的爸爸。即便他们工作忙,但周末还是会陪小女孩玩。家里也总是充满着欢声笑语。”
栾夜南看着左白萱脸上带着一点浅笑,但是眼睛里满上悲伤,混合着酒精冲击的大脑,在半迷糊半清醒之中,沉醉在童年的美好回忆里,又被现实拉扯着无法放松。
明明只是听到“小女孩”幸福的童年,可是未来的发展如何已经让栾夜南揪心。
果然,美满的描述并没有持续太久,就接上了急转直下的剧情。
“但是,在小女孩七岁那一年,妈妈家道中落,外公外婆的企业倒了,为了给员工发工资,欠了不少外债,即便申请破产保护还是被追债的人追上家门口。外公心脏病突发去世,外婆受到打击也一病不起。”
左白萱说到这又将浅杯中的红酒喝完。
栾夜南依然没有说话。
她只是放下酒杯,自觉地为左白萱填上新酒。
人们在定义普通人的时候,可能会用上以下的形容。
比如,出生平平,刚够吃喝的普通工薪家庭,父母没办法提供高人一等物质基础,所以从小穿着普通,又读了普通的九年义务教育。
比如,智商平平,靠努力也只是勉强上了一所普通的大学,没有特别的经历,所以只混到了普通文凭。
比如,相貌平平,无法为生活和工作提供任何帮助,所以毕业后也只是找到了一个普通的工作,拿着普通的薪水。
这是普通人吗?
是。
足够普通。
但也足够幸运。
因为这样的普通意味着,父母双全,童年没有经历伤害,长大没有经历灾难,没病没痛。
而她和左白萱,算不上“普通人”。
栾夜南坐到沙发上。
左白萱吸了口气,接着往下说:“外公的离开,外婆的重病,让小女孩的妈妈备受打击,想要去依靠爸爸,那个曾经有担当,又爱笑的爸爸却突然像是变了一个人。不,准确来说,不是变了,他只是善于伪装,小女孩妈妈的靠山倒了之后,他就暴露了本来的自己。”
栾夜南靠到左白萱身边。
左白萱几乎是第一时间侧头靠在了栾夜南的肩头上。
“小女孩的妈妈家庭优渥,是被富养长大的,没有吃过一点苦头。小女孩的爸爸在娶妈妈的时候也许下承诺要一辈子对她好。可是背叛来的很快。像是一栋楼的承重墙被炸毁,整栋楼土崩瓦解的瞬间。只有小女孩的妈妈,坐在废墟之中,被乱石砸得遍体鳞伤还不愿意接受事实。”
栾夜南不言语。
侧肩的浴袍传来的热意让她更加说不出话来。只是低头吻着左白萱的发顶。
左白萱知道自己的情绪肯定都被栾夜南看在眼里,索性也不掩盖,直接在她的肩头蹭了蹭,将多余的情绪都擦去,才抬头又喝了一口酒。
不过瘾似的在栾夜南为她又续上一杯之后,一定要抓着她碰杯才肯罢休。
左白萱已经醉了。
因为“清醒的左白萱”无法讲述这个故事,“醉酒的左白萱”必须彻底取而代之。
栾夜南与她碰杯,陪她一饮而尽。
左白萱满意地露出笑容。
她的嘴里继续絮叨着关于“小女孩”的故事。
“压死小女孩妈妈的最后一根稻草是小女孩外婆的死。家里承担不起医药费,小女孩的爸爸觉得晦气,甚至连最后一面都不肯去见。妈妈带着小女孩送走外婆之后,去找爸爸,却在酒店的大厅看到了他和别人亲热的一幕,女孩爸爸见到她们的时候恼羞成怒,直接把母女俩推开,摔了一地,扬长而去。”
对于一个一直觉得自己被父母好好爱着的小女孩来说,这样的反转打击是致命的。
左白萱的话停住此处,她又仰着脑袋,看着天花板上的光影。
这次不知道是光影模糊了还是视线模糊了。
栾夜南拿起手机,播放起钢琴曲。
左白萱眨眼,泪水顺着眼角滑落,她侧头看向栾夜南。
栾夜南对左白萱伸出手:“你想跳舞吗?”
左白萱将手掌搭在栾夜南的手心。
栾夜南因为喝了酒,身上也变热了,掌心是烫的,将力量和温暖都传递到左白萱的身上。左白萱起身就靠在了栾夜南的怀里。
顺着轻缓的音乐,没有章法,只是律动着,左白萱的心情逐渐平复下来。
再次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