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白萱将明晃晃的水果刀收回包里。
趁着栾夜南还没进来,先打量了一眼房间布局，没有陷阱。
这个房间她只在阿姨打扫的时候，顺着门缝看过一眼。
此时其中的布置产生了很多变化。
她瞥到了墙角的两个纸箱子。
那些浮夸的配饰都被收了起来。
“来，拿着。”栾夜南走进来。
左白萱一回头就看到一颗大苹果举在自己面前。
这人,半天没进来,就是去拿苹果了？
“这是要做什么？”左白萱没接苹果，学着她开始明知故问。
栾夜南扬了扬嘴角,逗逗小姑娘还是有趣。但玩笑娱乐到此为止,她转手把苹果放到旁边的桌子上,并从桌子底下踢出两个纸箱子。
“回归正题吧,我想要稍微整理一下衣柜。”
稍微？
左白萱看得到桌子底下还有两个满当当的纸箱子，起码理空了一整个柜子。
“整理衣柜，按照你自己的喜好整理就好。不用拉上我吧？”左白萱觉得自己还是被戏耍了,转身想要离开。
栾夜南却靠近左白萱,先一步封锁了她离开的路径。
Alpha的靠近让Omega本能地在警惕中皱了皱眉头。
在外头较为空旷的位置还没感觉。
进了卧室之后,虽然房门没有关，但排风系统也没有开。所以她闻到了一丝伏特加的味道。
视线一转。
背对着自己的栾夜南后颈阻隔贴分明老实贴着。
难道自己连唾液中的微量信息素都闻到了吗？
栾夜南一边打开衣柜，一边说道：“本来是的,但我想了想,按照我自己的审美可能整个衣柜都要丢掉。”
左白萱面露古怪。
这话说的。
是我审美不如你的意思吗？让我看还能剩下漏网之鱼？
但她没有问出口。
栾夜南背对着左白萱,看不到她的表情,却从加重的呼吸声中猜到了对方的腹诽,笑着补充道：“因为某些场合，我不太确定穿什么服饰更合适一些。”
“什么场合？”
左白萱并不觉得有什么场合是需要自己的审美帮忙挑选衣服的。
商业场合,家族酒会，甚至是游玩休闲一类的去处栾夜南应该都很有应付的经验。
更不用说这些场合下，都是别人看她眼色,哪敢指责她的穿着合不合适的。
这也是为什么前两年的帖子里吐槽栾夜南什么的都有，唯独穿着方面只发了一个帖子就没有后话了。
什么场合都能随心所欲，对于普通人来说是不体面，没礼貌，可对于栾夜南来说不是。反而是在不断提醒众人这位顶级富二代背后的大树，栾家的厉害。
栾夜南把所有衣柜都打开了，回头看向左白萱。
“学校。京市大学。”
她说这话时自然而然带着上位者的气定神闲，让左白萱确定，这又是一次通知，而不是商量。
但也说明，她去学校应该是为了正事。
可是能有什么正事呢？难道，是想要利用学校赚钱？
左白萱联想到栾夜南在栾暮音面前大言不惭说的话。
【想要投资。】
选择去学校孵化项目，确实是个好想法。
学校虽然会拥有专利的所有权，收益未必会比外头挑选的项目回报率高，却更稳定。因为无论结果如何，有学校兜底，不至于一败涂地。
而且校方知道是栾夜南出手，自然会给栾家一个面子。
“你弄到资金了？”左白萱没头没尾地问道。
栾夜南含糊不清地回答：“总会有人给我的。”
左白萱这想明白，自己之前想要用帮忙还钱作为筹码之一有多傻。
对于富二代这个集团来说。本身拥有的资源和人脉有很多，眼界也会比普通人广。
左白萱相信，栾夜南如果真想要钱，只要肯放低一下姿态，和同水平的富二代借个几十几百万肯定不成问题。
就看她拉不拉得下这个脸了。
资本家的赚钱方式总是比无产阶级的多又快。自己才是那个需要借助资源和人脉助力的人。
“行，我帮你看。”
如果栾夜南的审美一朝回到解放前，亦或是故意穿着些奇怪的穿搭出现在校园。对栾夜南本人来说没什么，真正会困扰的是自己。
左白萱从第一个衣柜前路过，带铆钉装饰的衣服几乎全军覆没。
只保留了一两件没那么夸张的，可以用于娱乐性质的社交场合穿搭。
栾夜南没有意见。
很干脆地将剩余的垃圾丢到箱子里，这些皮衣从来也不是她的小宝贝。
左白萱也懒得管这位渣A是有多善变，走向第二个衣柜。
看清衣柜中物件的同时，脸上顿时涨红。
贴身衣物都是些她不会穿的款式也就算了。
为什么在这个柜壁上还挂着小皮鞭？
早就听说这个渣A玩得野，原来是这种程度的吗？
也难怪当时候林潇潇会将她称之为“换换口味”。
哪怕是这几天栾夜南的种种表现都让她觉得和传言对不上。看到这些东西的时候难免还是产生联想，不知道这人和那些前任都玩过什么花活，不知道以后还会遇到多少这人原口味的前任。
想到这里左白萱的眼神突然黯淡，只觉得反胃。几乎连帮忙都要失去兴致了。
“怎么停下来了，你该不会对这个柜子感兴趣吧？”栾夜南从左白萱的身后朝衣柜里伸手，把里面的皮鞭摘了下来，还当着她的面在空中挥了挥。
“啪”得一声脆响。
左白萱的身上肌肉收紧。
竟然在空气中再次尝到了伏特加的味道。
这次，是鼻腔，是舌尖，是腺体同时捕捉到信息素的存在。
这是要干嘛？
小皮鞭挥动着在空中发出连连抽响。
栾夜南这人的手劲可真大，难怪那天被擒住双手自己便动弹不得。
左白萱几乎是下意识，往身后一靠。一手放在挎包里，一手做出抵挡动作。
明明是防御行为，但没有实质意。如果栾夜南真有什么意图，完全可以单手将身前人擒住。无意的防御反应却引起了栾夜南的注意。
她轻皱起眉头，侧头看向左白萱：“你在养父母家的时候，他们家暴过你吗？”
左白萱感受到身后的热气，心中暗骂为什么问这个问题要站这么近！
“小时候我想逃的时候打过，但后来发现我很会赚钱，他们想把我当成摇钱树就不打了，只是偶尔会把我关在小房间里，像你来求婚的那天一样。”左白萱如实说道，语调中没有波澜，尽量让这话听起来不像是冷嘲热讽。
甚至在音调中留了没有感情的三分甜度。
她越长大越擅长用这种语言技巧进行伪装。
也正因此养父母后来把她关小黑屋的次数都屈指可数。
反正该有的难过也好，愤怒也罢，早在小时候就消耗完了。披上面具过日子，对她来说算不上什么。
养父母一家对她来说不过是迟早会自生自灭的肮脏老鼠，不值得她耗费太多精力。
栾夜南听完，没有发表什么意见。突然丧失了所有兴致。一言不发地将皮鞭和一些不合适的贴身衣物一并丢入纸箱。
就算在这个世界和妈妈重逢。
不代表昔日的种种回忆就从脑海中消失了。
像是被戳中了某种开关。栾夜南的呼吸变沉，氛围也跟着凝重起来。
左白萱头颅微垂，用头发挡住脸上所有表情。
感受到氛围的变化，从刚才一瞬间的应急反应中脱离出，变得有一丝局促。
回过神又觉得不对劲。
这个人为什么对“家暴”的反应这么大？
她的表现更像是经历过家暴的人。
可是栾暮音和栾星怎么看都不像是会动手的人，难道是栾夜南的爷爷？
听说栾礼正是个古板的Alpha，信奉棍棒底下出孝子也极有可能。
左白萱胡乱猜测着。
栾夜南突然在寂静中，对着左白萱后颈深吸了两口气。
空气的快速流动把左白萱吓了一跳。
这可是轻佻到需要拔刀应对的行为。
周五栾夜南发疯的时候就这么做了。
现在又是为什么？
左白萱甩动头发。力度之大，甩了栾夜南一脸。
回头正迎上栾夜南无神的目光。
像是在走神，像是溺在某种不好的回忆中。
因为脸上的疼痛感回过神来。
栾夜南非疤痕体质的脸上留下了丝丝红印，可见这头发甩得有多疼。但她没有生气，只是微微愣神。
随着左白萱的甩头，更多好闻的香草味也从阻隔贴中飘出来。
栾夜南确定自己没有闻错。
信息素在交流之间能传递信号。
自己在刚才那一瞬间，差点又被幼时不好的回忆拉入痛苦和迷失，却在香草味信息素中得到了安慰。
那一个Omega在有自我保护意识的情况下还在Alpha面前释放信息又代表什么呢？
诱惑？
她知道左白萱不可能是这种情况。
那么只有第二种可能。
栾夜南几乎是同时察觉到自己后颈的不自然，和幼时回忆不再有关，不是不安，而是身体内部的兴奋，像是由基因呐喊出的求偶需求。
像动物一样，无关情感。
她不喜欢。
栾夜南向后仰头，对左白萱直言道：“你发热期到了，信息素影响到了我。”
快步走到墙边开启房内的排风系统，缓缓抽走香草和伏特加碰撞的可能性。
左白萱被提醒才意识到这个问题。
本以为刚才闻到伏特加的味道是因为栾夜南靠的太近，没控制好信息素，甚至有可能是故意释放。
现在看来，这根本不是栾夜南的问题，而是自己对信息素的感知变敏感了。
左白萱伸手触碰后颈，阻隔贴因为湿润而微微偏倚。
而空气中即便开启了排风系统，香草味被抽走，伏特加的浓度还是加重了。
对于Alpha来说，Omega的信息素就是诱饵。历史中有无数案例可以证明，分化的人类在信息素爆发时会丧失一部分理性。
就算是有极度的危险，Alpha们都会用尽自己的实力拼得配偶权。
更不用说是现在，一个Omega就这样毫无防备地在她的私人空间里。
这和古代洗干净送到君王身边的妃子有何区别？
甩起来啪啪作响的鞭子和开过刃的水果刀，在这种氛围下，都只能沦为助兴工具。
栾夜南看到小白花的表情逐渐变得恐慌。
Omega的身体轻轻颤抖着，比起Alpha受到的引诱，Omega更加难受。
她直接接受元祖传下来的基因攻击，发热期在接触到顶级Alpha好闻的信息素后，被诱发得更加汹涌。
栾夜南狭长的狐狸眼里带上了玩味。
她走回原地，对没有还手之力的左白萱伸出手，勾起她的下巴，把她低垂的脑袋扬起，与自己对视。
“你这么防着我，却连发热期都没算就送上门来了？真不知道你是不是故意考验我呢。让我违背合约，好让我净身出户吗？”
Omega发热期自带娇软，清醒的意识几乎只保持了五秒，扬起的一双眼眸像是盛开的桃花。
左白萱无法解释为什么素来稳定的发热期，突然和预测日期错开了。
但肯定有伏特加的影响。
她不喜欢喝酒，现在心底却有个念头要她去尝一尝。
栾夜南被这双眼睛看得呼吸一滞。
有什么正疯狂刺激着后颈，血管不受控地跳动起来，连同胸口也在起伏。
犬齿从牙龈下钻出来。
占有欲在翻涌。
栾夜南很想伸手掐在左白萱雪白的天鹅颈上，将人抵在墙面上，狠狠往她的后颈咬上一口。
这种不受控制的疯狂欲.望比周五晚上那时候更加强烈。
这让栾夜南发出了不耐烦的轻啧声。
“啧，你在这等着。”
她快速松开了左白萱，从房间里走出去，把门带上。
栾夜南喜欢看着一切陷入混乱，却又不喜欢被搅乱。
她想，如果有一天她真的标记左白萱，那也一定是自己清醒控制着意识和身体共同行动的结果。
而不是现在这样，不清不楚，不明不白的，明明刚刚还在整理衣柜，做着和这一切毫无相关的事情。
却突然像是被人生生喂了口违禁药物，心脏只是因为信息素的刺激就不受控地狂跳，不带一丝感情。
她更喜欢亲手把一切丢入混沌之中，成为搅局者。她又要作为乱序之中，唯一的掌控人。
现在这种被操纵的感觉，她拒绝。
一出门，她就直接撕掉了后颈湿透的阻隔贴，让多余的信息素扩散到空气中，随着屋外更强的排风系统和自然通风离开。
可即便如此，栾夜南还是低估了自己S级顶级Alpha的信息素的影响力。
正在书房里处理最后调试工作的六个工作人员里，四个是Beta，两个是Alpha。
当两个低级Alpha感受到从屋外飘进来的一点信息素都先皱了皱眉头，很快又同笑了起来。
见怪不怪了，只觉得有钱人就是会玩，家里有人也能放得开。
但二人才用眼神交流完坏心思，甚至没能跟同事说上两句，那股信息素就横冲直撞地杀了进来。
伏特加的辛辣直接让低级Alpha无法抵挡瞬间双腿发软，倒退了两步倒在了地上。
这是Alpha对领地内其他Alpha的排斥和警告。
让他们清楚地知道，这个地方由一个年轻强大的顶级Alpha所统治，他们如果不滚蛋，只有死路一条。
听说这位顶级Alpha本身就患有和信息素相关的疾病，要是被她的信息素活活困死，甚至没地方说理去，两个低级Alpha顿时慌了神。
“救……救命……”
“呼吸不了了……”
两个Alpha微弱的呼救声引来同伴的注意。
Beta们察觉不到信息素的存在。但看到两位Alpha同事出现这种表现，也明白是发生了什么。
POS机小哥率先跑出书房。
就看到栾夜南站在窗口边，正在给自己的后颈重新贴上阻隔贴。
明明只是穿着一身休闲衬衫，表情悠哉，却在抬眼间，让他一个Beta都犯怵。他从栾夜南清冷寡淡的神情中感受到威压。
一种误闯入狮子领地的恐惧感由心底升起，像是被猎食者盯住的猎物，只求领地主人能怜悯地放过他们。
栾夜南只是淡淡看了他一眼，大概意识到书房里发生了什么，轻皱眉头：“抱歉，我现在有点情况，你们先走吧。收尾工作我自己能搞定。”
POS机小哥听完如蒙大赦。
一边擦汗一边往回跑。
四个Beta同事两两一组抬着两个Alpha同事就走，连一句客气话都没给栾夜南留下便落荒而逃了。
栾夜南抚了抚后颈贴合住的位置，心底的烦躁感在这些外人离开十几秒后平复了些许。
她带着医疗箱走回卧室门口。
房门的缝隙中正有淡淡的香草味飘出。
她隐约看到了信息素的轮廓，萦绕在她身侧，想将她这个Alpha接纳进去。
想来小白花的情况很不妙，栾夜南轻敲了敲门。
门后。
在太阳西沉，红霞不及的阴影中，左白萱颤抖了一下，肩膀撞到了门上。
她正裹着被子，坐在门边，虚弱地捏住门把手。
虽然栾夜南没有做任何出格的事情，就信息素的不正常都是受到了自己的影响而导致的。
但是光是隔着房门和Alpha共同呼吸同一片空气，都让这位发热期的Omega喘不上气。
她清晰地感受到体内Omega的信息素像是第一次成熟般汹涌着，在期待一个Alpha的标记。
而一墙之隔的Alpha正是顶级的，和她最匹配的那位。
她真的很想尝一尝伏特加。
但她不想醉。
左白萱抑制着生理需求，浑身滚烫发热，但心底却是刺骨的寒冷。
自己赚钱买营养品熬过分化期不算什么。
真正分化成Omega之后，每次发热期带来的无力感才令人感到恐惧的。
背对着深渊，任何人都能来推自己。
自分化后的四年间，她每次都会算好时间，提早注射抑制剂。
可是这次，大量伏特加作为变数摧毁了她和深渊间的最后一道防线。
她想起了自己的妈妈。
那个该死的男人花言巧语把妈妈骗到手之后，标记，生孩子，结婚一气呵成。
蚕食着妈妈的价值，又在妈妈家道中落之后，暴露本心，丑态百出。
可是即便如此，妈妈因为体内的标记，依旧无法离开那个恶心的臭男人。被信息素操控着日复一日过着没有尊严的日子。
只因为Omega基因里书写着对Alpha的渴望。
她多希望自己只是一个普通的感受不到信息素的Beta。
门外还在敲门。
栾夜南因为信息素的异常越来越烦躁，敲了两次门之后，没有听到反应，便不耐烦地开口：“开门，我给你拿抑制剂了。”
左白萱的双手按压在门把手上。
好不容易将天平摆到公平位的赌桌规则，在这一瞬间，因为Omega和Alpha的差异再次向栾夜南倾斜。
左白萱咬牙，决心不能放栾夜南进来。
刚才就听到她把忙乎的工作人员打发走了。
现在这个房子里只剩下她们二人。
一个顶级Alpha和一个发热期的Omega，两个人。
门外栾夜南见左白萱还是没有反应。
用力扭动房门。
被锁住了。
她回身从客厅的抽屉里找来备用钥匙。
一把打开房门。
感受到门后轻微的阻力瞬间，她收了力气。
左白萱无力抵挡，裹着被子蜷缩在墙角，像是一只没有活力奄奄一息的小白兔。
房间里香草味信息素的浓度严重超标，就算用排风系统全速启动也无法排干净。
左白萱突然倒在地上，倒入夕阳橘红色的残影中。
干净的眼眸里泛起了暧.昧。
栾夜南再次体会到Omega信息素对Alpha的影响之大。
做好心理准备却耐不住后颈腺体蠢蠢欲动。
她的表情严肃，手里攥着抑制剂，命令道：“注射。”
左白萱突然翻身，从被子里翻出半个身体。
身上的T恤褶皱凌乱，露出一小段马甲线。
她浑身发软，保持最后一丝理性，身体却不听命令。
只能咬住嘴唇，吐出三个字：“你帮我。”
左白萱的分化因为营养不良，导致腺体发育不完全。可唯独发热期的时候，会产生S级标准的信息素浓度。
她的信息素成了对自己的陷阱。
栾夜南的身上跟着左白萱一起腾起热气。
俯下身就要将人从被子里拽出来，方便注射。
哪想到左白萱手上一动，直接将隐忍中的Alpha一起卷入了被子里。甚至用力一扑，将人扑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