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封闭的车厢一共有两节。第一节放的都是行李,第二节放的是打包好的快递,我昨晚看了一下,没发现什么异常。多亏了那些行李,晚上气温骤降,有这么行李挡着漏风的铁皮,我才在里面休息了一晚。”周广说完满足地喝了一口汤,感慨道,“美味啊。”
周广在百里辛眼里就是个少不更事的小女孩,虽然知道对方是周广,但是看到这么一张少不更事的可爱孩子在自己面前连一碗热腾腾的牛头面也吃不上,属实有点纠结。
百里辛:“你这么一直在末尾车厢不是办法,你得进入头等车厢。我来想想办法,看看能不能把你弄到头等车厢。”
周广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一样:“辛神,你饶了我吧,我可一点都不想和大佬待在同一个屋檐下。”
“不去我们的房间,看看其他房间还有没有地方。”百里辛拿食指戳了戳眉心,朝着周广伸出手,“把泡面盒子给我吧,我路过垃圾桶的时候顺便扔了。一旦我有办法让你入住头等车厢,我会再来找你的。”
眼看着百里辛拿了垃圾准备走人,周广想起什么,叫住了百里辛:“虽然这件事情和我们的任务没什么关系,但是我今天在最后一节车厢走到时候注意到,昨天被乘务员带走的那个逃票男人的行李还在那里。”
百里辛:“那可能就不会再有人过来了拿了。”
周广声音稍微沉重:“应该是这样。”
百里辛从末尾车厢往前走时,路过周广提起的昨天逃票男人的位置,果然他的行李被塞进了座位底下,隐隐露出一个背包的角。
这趟缓慢的列车,对于头等车厢的人来说是享受,对于中等车厢的人来说是观光,对于经济车厢的人来说可能只是生活。
特别是末等车厢。
末等车厢是硬件设施最差的车厢,座位是硬座,窄窄的一排有三个座位,肩膀贴着肩膀拥挤地靠在这个狭窄的座位上。
随处可见几块钱一个的大型编织袋和装化肥用的鱼鳞袋子,人们的脸上难言疲倦和颓意,却又要强打起精神来抵御困顿的睡意,以防对自己无比珍贵的东西被火车扒手盯上。
这节车厢是最小的一节车厢,却装下了最多的人。
4948号列车虽然打着旅游的旗号来宣传的,但并不是只有旅行者会买这个车的票。
说白了,还是因为这趟车如果只用作交通而言绩效太差,才做出了一个旅行列车的宣传,这样既增加了乘客量,也为藏山地区的旅游业增加了营收,算是一箭双雕的好事。
一阵婴啼声响起,接着是年轻母亲手忙脚乱将孩子抱在怀里安抚。
孩子饿了,年轻母亲看了看这乱糟糟的周围,又看了看远处显示“正在使用中”的卫生间门,眼中难掩尴尬。
“能不能让孩子别哭了?”
“好烦啊。”
“太吵了。”
三三两两的苛责声响起,年轻母亲脸上尴尬的表情更甚。
她努力拍打安抚着婴儿的后背,婴儿却丝毫不给这位年轻妈妈半分面子,依旧哭得肝肠寸断。
年轻妈妈无可奈何,只能用一件外套狼狈地遮住自己的上身,给孩子喂奶。
外套动了几下,险些从妈妈的身上滑下去。
年轻妈妈只能努力将一侧的肩膀使劲往上翘,用十分别扭难受的姿势将外套堪堪挂在肩膀上。
周围的人迟疑片刻,下意识歪头不再看年轻妈妈,给出了这位妈妈充分的空间。
可饶是如此,周围有人、很多人这件事情依旧无法改变,年轻妈妈努力低着头,泛红的脸颊上难言羞愤。
百里辛轻叹一声。
这列列车俨然是一个小型的社会带。
不管这辆火车在外面看如何的光鲜亮丽,走进车厢之内,你依旧能够看到世间百态。
有人在豪华的房间中醉生梦死,有人却在拥挤狭窄的空间中努力活着。
在头等车厢的人们可以享受绝对独立的环境和服务,在末等车厢的客人们却连一个私密的母婴哺乳室都无法实现。
虽然丑陋,但这就是现实,不是小孩子的童话世界,只有爱与正义和生活在美丽城堡中的公主王子。
外套又往下滑了滑,眼看着就要彻底从年轻妈妈的肩头滑下去时,一双手轻轻扯住了她的外套。
年轻妈妈愣了一下,就见一名青年正帮自己拽着衣服,他下巴扬起,眼睛看向另一侧,没有看自己一眼。
年轻妈妈表情尴尬,小声说了句“谢谢”后继续喂奶。
直到孩子喝足了进入梦乡,年轻妈妈才整理好衣服,将外套从青年手里拽出来。
百里辛冲着有些无措的年轻妈妈笑了笑,“孩子真可爱,白白净净,脸圆圆的,一看您就是位优秀的母亲。”
说完,他抬脚离开。
年轻妈妈有些不好意思地羞红了脸,低头默默看着自己熟睡中的宝宝,也越看越觉得可爱。
百里辛在走到第六节车厢的时候碰到了在巡逻的乘务员。
还是昨天那两个,估计他们到现在还认为自己才是准备投资的大冤种,一看到自己原本凶神恶煞的脸立刻变得柔情似水。
百里辛也没有解释,只是状似无意地提起了乘客们有些尴尬的隐私问题。
对其他客人凶神恶煞的乘务员立刻点头哈腰连连说会注意改正,全然没有刚才对着其他乘客的强悍。
呵。
就算在NPC中也是同样的游戏规则。
不管多少末等车厢的人呐喊,都不及一个头等车厢人的抱怨。末等车厢的客人的声音太微弱,微弱到几乎听不见。
而他现在,正是沾了所谓“上位者”的光,他并不反感且抗拒帝迦所带来的附加福利。因为站得高,他才更有话语权。
就好比现在,他开了这个口,不管怎么样,像那位年轻妈妈的尴尬事情或许就能减少几分。
百里辛又和两个乘务员寒暄了几分钟,这才继续朝着头等车厢走。
他在第四节豪华餐厅里碰到了周广提到的那一家人,因为周广的详细描述,他几乎一眼就认出了坐在窗边低头把玩魔方的青年就是周广提到的那个男孩。
青年看起来二十岁出头,黑色的寸头几乎理到头皮上,他皮肤很白,嘴唇的血色也比平常人淡了些,身高一米五左右,骨骼和四肢看起来都很纤细,脸上表情淡淡的,弱不禁风又不苟言笑的样子。在他身边坐着一名打扮姣好的女人,五十多岁的样子,头发已经黑中掺白,脸上虽然有岁月留下的皱纹,但她的肤质很好,十指修长干净,姿态优雅,一看生活质量就很好。
女人一直在说对青年低低说着什么,青年也时不时抬头回应女人,但大多数的注意力还是在面前的魔方手里。
百里辛不着痕迹地找了个座位坐下,眼睛悄无声息默默打量着那一对母子。
和周广说的一样,青年很沉迷魔方,但是技术一般。
他似乎是有点手抖,手老使不上劲儿,所以拧动魔方的时候有些费劲。
百里辛叫来服务员点下午茶,视线状似不经意间故意略过青年那边。
他的视线只是略一擦过,那个一直和青年说悄悄话的女人倏然抬起头,眼神锋利地看了过来。
就像一只疯狂护崽的母兽。
百里辛耸耸肩,不仅没有被女人的视线吓得后退,反而走到了他们的桌前,自来熟地一屁股坐在了青年的对面,脸上堆着惊喜:“真没想到,我居然能在这趟列车上碰到一位同样喜欢魔方的同龄人。”
一直低头把玩魔方的青年这才抬起头,他看了百里辛一眼,接着将视线偏到一边不再看他,却又开口小声问道:“你也喜欢?”
百里辛:“哈哈,喜欢啊。”
他说着从背包中拿住自己的魔方道具,“你看,这个我的魔方。”
说完,他单个手掌五指看似随意地随便拨弄了几下,魔方立刻复原了。
百里辛敢说,要不是这个魔方是个了不起的道具,它早就被自己玩出包浆了。
这个魔方是平时没事儿的时候把玩最多的玩具,就是闭着眼也能玩出花来。
青年眼睛亮了起来,他犹豫了两秒,将手里的魔方往百里辛的位置推了推,“这个你能复原吗?”
“我看看,”百里辛将青年的魔方拿到手里看了看图案,两秒后他依旧是单手随意拨弄几下,青年久攻不下的魔方就这么被百里辛复原了。
青年的脸上终于有了笑意,“你好厉害。”
百里辛将魔方还给青年:“唯手熟尔,没什么厉害不厉害的,我从小就玩魔方,你多练练也可以做到这样。你如果想学,我这里还有很多小技巧。”
说完,百里辛冲着青年友好地眨了眨眼睛。
青年扭头看向身边的女人,眼底闪过期盼。
女人的眼神依旧有些戒备,她的目光就像冷冰冰的扫描仪,从头到尾默默打量着百里辛:“你是什么人?为什么接近我们?”
百里辛表情颇为诧异:“我只是和你们碰巧一辆车的客人,你怎么会以为我是在故意接近你,这太可笑了。”
女人并没有放下戒备,继续问道:“你在哪个车厢?”
百里辛朝着前面指了指:“我在头等车厢A-1,你们呢,在哪个车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