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举行血祭的时候,地下是封锁的。
除了莫名不受血阵影响的虞惟,其他人如果不想被血阵吸干,在此期间都无法动弹,只能等待血祭结束。所以,两边都保持了同样的沉默,没有挑选这个时候动手,而是默默等待一切结束。
“如今在这地下的宁氏子弟,至少有一个元婴期,四个金丹期。如果我不通过祭坛增强力量,光凭我们二人恐怕有些难以突破。”宁素仪低声道,“这可能会是次苦战。”
宁素仪已经习惯万事依靠自己,因为她的私事将虞惟和虞承衍牵扯进来,还要替她一起承受危险,宁素仪心中不是滋味。
“我去解决元婴期,你自己要小心。”虞承衍安抚地说,“我们会出去的。”
虞惟左看看右看看,发觉二人说话没有将她算在内的意思,她不满道,“还有我呢,应该是三个人。”
二人看向她,目光都有九示。
“小惟,你打不赢那些人的。”宁素仪缓声道,“听我的话,你变回猫,找一个角落躲起来,等我们解决完之后,就带你离开。”
“不行。”虞承衍蹙眉道,“还是带着小惟吧,看不见她,我心里没底。”
看着二人因为此事争论,虞惟有点不开心。
谢剑白都说了她很厉害的,那她一定很厉害,才不需要被保护或者躲起来。
于是——当宁素仪和虞承衍好不容易才终于达成一致,他们忽然发现虞惟不见了!
就和来的时候一样,她又一次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虞承衍的太阳穴突突直疼,虽然时间紧迫,他们根本没有聊什么,可他知道,能解开他结界的人只有谢剑白。
如果不是环境不允许,他真的很想质问谢剑白到底在想些什么,为什么要在这么危险的时候放任虞惟过来。
眼看着血祭的光芒逐渐暗淡,他只能先压下心中的不安和怒气,专心眼前的敌人。
另一边,学会用力量隐身的小猫妖穿过中心庞大的血祭阵法,向着宁家人聚集的地方前行。
普通修士就算杀过人,一般也是除恶扬善之类,身上不会有太重的煞。
而这几个宁氏人身上黑气冲天,尤其是那个推着轮椅的中年女子,小猫甚至看到在她的黑气之外,还有另外三个小小的魂魄依附在她的肩膀和头顶,不停地撕咬她身上的生命能量。
可惜这三个冤魂的力量太单薄,看似是凶魂,其实还没有宁夫人身上缠绕的煞凶,基本对她造不成什么明显的伤害。
她推着轮椅大步向前走,一边冷声命令道,“你们准备拦住他们,所有与地上的进出口全部关闭,不让任何人出去!”
“是!”旁边的宁氏子弟瞬间散去。
这一边,宁夫人推着宁青进入一间一看便被层层禁制保护的房间,还不等她安顿好,宁青剧烈地咳嗽起来。
他人本就瘦弱干枯,皮包着骨头。这样一咳嗽,大把大把的黑血滴落在他身上华美的衣袍上。
“娘……我疼,我好疼……我要喝药……”
宁青双眸涣散,他伸手想去抓宁夫人的衣袖,宁夫人却躲开了他,她蹙着眉,神情冰冷地在储物戒指里翻找着什么。
“青儿,说了多少次你要坚强一些。你可是魔神旨意认可的传人,这么一点痛苦都受不了吗?”宁夫人冷声道,“你喝些这个,莫要在叫苦了。”
她从戒指里拿出一个小瓶,在一旁的小猫妖不知道那是什么,可宁青却脸色大变。
“我、咳咳、我不要喝这个,我不疼了,母亲……”
他虚弱的话语没有拦住宁夫人,宁夫人打开瓶盖,一股浓郁的血腥味传来,宁夫人肩头上的三个冤魂顿时刺耳地尖叫起来,它们在她的身边飞舞,
想要攻击她,却通通被宁夫人身上包围的黑气拦下。
宁夫人将那小瓶血液灌入宁青的口中,宁青的面庞顿时生出一丝病态的红润,气色段时间内好转许多,无神的眼眸也有了些神采。
不知是不是碰巧,宁青无力地侧过脸,不愿去看宁夫人,却正巧看向蹲在墙角,身上被煞掩盖隐藏的小猫咪。
他定定地看着它,没有说话,眸子却亮了些。
“青儿,你要听话,爹娘为你付出多少,你心里要有点数。”宁夫人收回空瓶,她脸上的冷意收去,转而又是那副慈母的样子,“你本该六岁时就夭折的,你能活到现在,爹娘花了多少心血,如今你爹都为了你而死了,所以你要乖,要听娘的话,好不好?”
宁青无力地靠着椅背,任由母亲将他抱去床上。
“你好好睡一觉,等解决外面的事情,娘就回来接你。”宁夫人掖了掖被角,她温声道。
小猫妖在跟宁夫人出去和留下来之间犹豫,就慢了这么一拍,宁夫人已经走出房门,咔哒一声,听起来不太妙。
它赶忙跑到门边,跳起来压门把手,大门却一动不动。门上面的阵法已经关闭,也没有留下供煞气穿行的地方,这下可好,它真的被关在里面了。
小白猫跳起来尝试了两次都没有成功,它有些残念地用爪子挠门。
就在这时,她听到身后传来轻笑的声音。
它转过头,蓝瞳望向床上的青年,二人遥遥对上目光。
很好,它这回确认了,这个家伙竟然真的能看到她。
“你是什么?”宁青好奇地问,“你真的是魔神吗?”
小白猫干脆跳上床,它蹲坐在床边,一眨不眨地盯着宁青看,似乎想从他的脸上看出什么端倪。
宁青抬起手,这一个动作似乎就耗费了他很大的精力。
他似乎是想摸摸猫的,可是当看到自己干枯丑陋的手,和干净得一尘不染的白猫,宁青最终还是放下了手臂。
“不……你不是魔神。”他垂下眸子,自言自语道。
“你怎么知道我不是魔神?”
就在这时,一个和他沙哑难听的声音与众不同的清脆声音响起。
宁青抬起眼眸,他怔住了。
一个年轻的女孩子坐在他的床边,她肌肤润白如雪,黑发如绸缎般披在身后,巴掌大的小脸精致而漂亮,尤其是她的一双大眼睛,像是猫儿一样微微上挑,正好奇地看着他。
“你、你……”他磕磕巴巴地说,“你……”
虞惟也在上下打量他,她说,“就是你欺负阿宁?”
“欺负阿宁?”宁青怔怔地问,“你是说素仪吗?”
“是啊,她消失了两个月,身上都是血,就是你们欺负她吧。”虞惟哼道,“要不是你瘦瘦巴巴的,我一定要你好看。”
“欺负……”青年重复着这个词语,他垂下睫毛,没有出声。
虞惟的注意力很快飘走,她本来想研究研究该如何出去,毕竟就算宁青是罪魁祸首之一,她也不至于对一个残废做些什么。
就在这时,她听到宁青声音沙哑地问,“你是素仪的朋友吗?”
“对啊,我是来接她回去的。”虞惟的语气理所应当,“你们这些家伙明明是她的亲人,却对她这样差。以后她和你们没关系了,她是我的亲人。”
“这是我们的宿命。”宁青平静地说,“我们一族信奉魔神已经多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使命。我被魔神选中,从此我的命不再属于我。就像素仪,她出生唯一的意义便是献出她的根骨,我们的一切都已经被注定了。”
“你这家伙到底是不是世家少爷啊。”虞惟不可置信地说,“这里可是修真界,哪有修真界的人信命的
?我看跟魔神什么的根本没关系,纯粹是你们一家人脑子有问题。”
“这是信仰。”宁青说。
这话一出,虞惟顿时不想理宁青了。
她虽然喜欢长得漂亮的人,但也没有歧视,所以并不觉得外表干瘦可怕的宁青如何。只是他说话神经兮兮的,难以沟通。
于是,她干脆又去门边打量,想办法出去。
虞惟在屋里乱晃,宁青的目光便跟着她。
“再跟我说几句话好不好?”他声音嘶哑地请求道。
“不想说。”虞惟仔细地研究墙壁上刻的那些术法,一边说,“你们伤害了阿宁,我讨厌你,和你说不来。”
宁青又开始咳嗽,他有些虚弱地开口,“我已经有很多年没有和其他人聊天了,就说几句,好么?你若是讨厌我,骂我几句也是无妨的。”
虞惟看到宁青的生命力量已经十分微弱,像是风中摇曳的蜡烛,仿佛随时都会熄灭。
她干脆走回来,开口道,“那你和我说说阿宁。”
宁青怔了半响,才说,“我没有与她相处过。她出生的时候,母亲将她抱过来给我看,说她的根骨很好,可以培养。后来也是时隔很久才会见她一次,她刚开始很喜欢我,还叫我大哥,想治好我。然后……”
他的目光又有些涣散了,似乎陷入了回忆里。
“有一天,她来看我的时候悄悄跟我说,她不喜欢自己的名字,所以给自己起名叫宁素仪,还要我保密。”他低声道,“不知什么时候起,素仪开始讨厌我,她来的时候还是笑着的,可是我看得到她的眼底已经冷了。”
看到宁青不说话了,虞惟问,“结束了?”
“我身体不好,不能见阳光,所以只能在地下生活。”宁青说,“我没有太多机会见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