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霜降这次没说话，只是托着下巴朝谢妄笑。
谢妄被他看的别扭，默默穿好浴袍，坐在床角：“你怎么想的，能跟我说说么。”
凌霜降深吸一口气，意味深长地问：“你觉得阿翊怎么样？”
“我觉得？”谢妄侃然正色：“其实你不需要考虑别人的意见，毕竟感情这件事，全凭你自己的感受。”
凌霜降笑了笑：“我还以为你不喜欢阿翊，因为我看你们相处的并不融洽。”
谢妄顿了顿：“我确实不喜欢他。”
凌霜降故作为难：“那我想想这件事吧。”
“你想想。”谢妄守着他，克制着紧张：“我在这里等着你想完。”
许是怕坐在凌霜降的床上不合适，谢妄走到坐到沙发前坐下，双手在前拢着，黝黑的瞳仁一动不动盯着凌霜降。
凌霜降觉得他现在的模样很可爱，笑出声来：“我和阿翊只是好朋友，无法成为情侣。”
“真的？”谢妄蹭地起身，走到凌霜降床边轻轻蹲下：“你不喜欢他？”
凌霜降点点下巴：“不喜欢。”
谢妄精神瞬间舒畅，就连语气也轻快起来：“如果他死乞白赖追你呢？你会不会答应他？”
凌霜降：“应该不会，我们彼此之间太熟了，不适合当情侣。”
“我也觉得。”谢妄心情抑制不住地好了起来，今天的憋屈和苦闷也随之消失。
他问：“霜降，想吃东西吗？”
凌霜降眼神温柔：“你是不是晚上还没吃东西？”
谢妄：“嗯，刚才胃不太舒服，现在好了一些。”
很快，两人点了一些晚餐托老板娘送来。
门铃响起时，谢妄开门去接餐。
老板娘看见是他，忽然意识到什么：“您找的，是这个房间的凌先生啊！”
谢妄颔首：“嗯。”
老板娘立刻解释：“刚才我打的那个电话，是B002的凌先生，不是这位。真是抱歉啊，谢先生。”
谢妄瞬间明白过来这场乌龙的根源，他点点头：“没关系，您的警惕性很高，客人住在这里也放心。”
老板娘见没被责怪，笑开了花：“这是我们为您赠送的甜品，祝你们晚餐愉快，我就不打扰你们小两口了。”
“小两口”这个词令谢妄愣怔两秒，他回头看了眼坐在床上的凌霜降，向老板娘解释：“我们不是情侣。”
老板娘惊讶道：“不好意思，我看你们挺有cp感，误会了。”
“没事。”谢妄抽出两张纸币递给老板娘，“晚上辛苦了。”
老板娘瞬间惊喜：“谢谢先生。”
关上门后，凌霜降陪谢妄一起用餐。
老板娘的手艺不错，麻辣小龙虾和辣炒花甲粉都做的不错，凌霜降见谢妄吃得香，也陪他吃了两口。
只是小龙虾有些难剥，凌霜降嘟囔一句，绝大部分时间都在吃花甲粉。
明明傍晚在小吃街已经吃得很撑，但现在和谢妄在一起，他的胃口也好了不少。
谢妄将满满一小碗小龙虾剥干净，递到凌霜降手边：“你吃。”
凌霜降眨眨眼：“都给我吗？”
谢妄：“嗯，都给你。”
凌霜降没有动，而是用勺子盛了几个递到谢妄嘴边：“你也吃。”
谢妄动作有些拘谨，眼神若有若无打量着凌霜降，有些闪躲：“嗯，谢谢。”
他试探地张开嘴，任由凌霜降喂给他。
凌霜降的皮肤很白，尤其是刚洗完澡，状态像是上好的瓷白釉，温顺如玉。
眼下，他的脸颊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小龙虾的汤汁蹭了一下，尤为明显。
谢妄抽出一张纸递给他：“你的脸蹭上汤汁了。”
凌霜降双手扶着碗，轻轻将脸凑过去：“你帮我擦可以吗？”
“可以。”谢妄喉结快速滚动，眼神捎带着几分炙热和别扭。他手劲很轻，生怕伤了凌霜降，甚至比打理名贵的古董名画还要小心。
片刻，凌霜降弯起眼：“谢谢。”
谢妄低头：“不客气。”
转眼间已经接近凌晨，凌霜降道：“睡觉去吧。”
谢妄看了眼狭窄的沙发，走到衣柜前：“我打地铺，沙发长度不够。”
凌霜降坐到床上，视线追随着谢妄。看他不紧不慢收拾床铺的样子，温声开口：“要不要睡在我旁边？”
谢妄蓦地抬头：“…不用，我就睡在地上就可以。”
“真不来吗？”凌霜降用手拍了拍旁边的枕头，似笑非笑问：“反正这是大床房，宽度有2米，我们俩睡在上面也还算宽敞。”
谢妄心中有一刻的动摇，但他很快拒绝：“但你喜欢男生，我跟你睡在一起不合适。”
凌霜降悠悠道：“你不是说我们是好朋友？既然是好朋友，睡在一起又怎么了？关系单纯不就行了？”
“还是说…你根本没把我当好朋友？”
最后一句话，凌霜降语调微轻，却带着难以言说的压迫感。
谢妄忽然停下手中的动作，起身将地铺上的棉被和枕头放在凌霜降旁边，似乎为了证明什么，他干干脆脆躺下：“关灯。”
凌霜降抿唇一笑：“行。”
屋内的灯瞬间熄灭，谢妄裹紧被子，手掌放在胸前，感受着那强烈跳动的心跳。
他还没搞明白自己对凌霜降的感情，就这么堂而皇之地同床共枕，有点不合适。
但这是凌霜降主动要求的，他如果不同意，万一凌霜降认为自己嫌弃他，岂不更是个荒谬的误会。
“你需要开小夜灯吗？”
谢妄恍惚间记起，那次凌霜降感冒不舒服，他走进凌霜降房间时，旁边亮着一盏小夜灯。
凌霜降在旁边应了一声：“需要，但这里好像没有。”
谢妄担心他害怕，走下床将窗帘拉开一小条缝隙。外面的暴风雨已经结束，天空干净得不像话。
温柔清冷的月光顺着缝隙洒进来，他侧头：“可以吗？这个亮度。”
凌霜降：“嗯，可以，谢谢。”
谢妄重新回到床上，侧身而躺，面冲凌霜降。月光下，他能将凌霜降的脸部轮廓看得很清晰。
纤细浓密的睫毛是一道阴影，随着均匀的呼吸缓慢起伏，凌霜降的嘴唇很漂亮，就像春季的樱花瓣，透着淡淡的粉色。
“谢妄，所以你在庭院里淋雨，是因为你觉得，我故意装作不认识你吗？”
凌霜降侧身冲着谢妄，忽然问道。
“嗯。”谢妄没有隐瞒，“我以为你正跟林葭翊在一起，觉得我打扰到你，不高兴了。”
凌霜降声线中带着一丝调侃：“就因为我不高兴，你就去淋雨？”
“我没淋雨。”
“我只是忘记带伞，想去车里拿。”
虽然知道对方这是明显的嘴硬，凌霜降还是故意问：“哦~原来你去车里拿伞，需要站在院子里那么久。”
“没有那么久，几分钟。”冷静下来想起这件事，谢妄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些傻，很像古早小说中虐身虐心的男主，所以极尽否认道：“当时雨很凉，我比较热，顺便淋了淋。”
“好吧。”凌霜降张了张哈欠，声调忽然变软：“我刨根问底问你这个问题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很心疼你，也希望你以后不要再这样了。”
“心疼我。”谢妄重复了一句，脖子和耳朵倏地浮起一层淡粉色。
“当然心疼你。”凌霜降慢慢吐气，不知不觉凑近他一些，“看见你站在那里时，我很难受，所以才迫不及待跑过去。”
如果不是在黑暗中，谢妄根本不敢去看凌霜降的眼睛。
他尽量保证语气平稳：“嗯，我以后就算热，也不去淋雨了。”
“好，乖。”凌霜降摸了摸谢妄的脑袋。
这一刻，谢妄的世界观几乎颠覆。
他本以为只有长辈可以摸自己的头，没想到被小他六岁的凌霜降摸头，也是一件非常幸福的事情。
他甚至想让凌霜降再摸摸他。
真的很舒服。
“睡觉了，谢妄。”
“晚安。”
凌霜降声音很甜，在黑夜中带着莫名的勾人。
“晚安。”良久，谢妄喃喃道。
不知过了多久，头发上还残留着凌霜降指尖的温度，谢妄也重新想起那个问题。
他对凌霜降，是不是有特殊的感情？
其实经过今晚的系列事件，他基本可以确定——有。
但他自己却无法接受。
凌霜降待他这么好，他居然对人家有那种想法。他甚至怀疑，是不是自己单身这么久，心理出现了问题。
如果这份感情是真的，他最好在东窗事发前把自己矫正回去，不然他和凌霜降可能连好兄弟都没的做了。
毕竟林葭翊跟凌霜降的友情也即将走到尽头。
这时，身旁的凌霜降忽然翻身，嘴里咕哝了一句什么，慢慢寻找热源，朝谢妄凑近。
淡淡的栀子香木香缓缓而来，谢妄不敢动，任由凌霜降把脑袋枕在自己手臂上。
恍惚间，他有种想把凌霜降抱进怀里的冲动。
两人的呼吸节奏慢慢吻合，谢妄慢慢抬起手臂，落在凌霜降的脸上。
他应该是有点喜欢凌霜降的。
至于为什么喜欢，什么时候喜欢，有多喜欢，他目前也不太清楚。
或许是女装那次？
好像也不是。
还是日久生情？
好像也不像。
谢妄看着怀里的凌霜降，面色愈发纠结。
如果他真的喜欢凌霜降，那么他是直的还是弯的？
这时，凌霜降身子忽然动了动，似乎又离他近了一些，将脑袋埋在他的颈前，汲取着他的温度。
谢妄没忍住，悄悄闻了闻。
很香。
也不知道是沐浴乳的味道还是香水的味道。
整整纠结半小时，他搂着凌霜降自言自语：
“我喜欢他，但我是直男。”
“我喜欢他，但我是直男。”
黑夜里，凌霜降睁开眼睛，悄悄翘起唇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