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风拂拂,天高云淡,春风复暖,顾菌却觉着心里凉丝丝的,她伫立望着宫院内抽芽的嫩条,略有些怅然。
一旁的宫婢见她站在原地不走,便款步过来想问她怎么了,刚一走进看清她的脸,一惊:“姑娘怎地哭了?”
顾菌拭去眼泪,说:“没什么,倒是你,你站这没事么?你们娘娘叫你呢。”
宫婢双眉一挑,掩嘴笑了:“怎么可能?我们娘娘才刚让我们把门关上,说要说说体己话,谁都不让进。”
顾菌微蹙着眉,眼周微红:“哦,这样,你小心伺候着你们娘娘,守好门,别让人知道了。”
宫婢笑容逐渐僵硬,而后只剩下干笑:“我不明白,姑娘这是什么意思?”
顾菌叹息着说:“你放心,我没什么意思,有什么我也自己心里懂得就是了,断不会脱口说出来。”说罢垂手而去。
方出景福宫的偏门,门前有一小敞轿在那候着,眼见顾菌出来,一个身着华丽,眉眼有些像史婉伊和史婉樱的宫女走过来,说:“顾姑娘,澹容殿下烦您有事。”
顾菌也没质问或是反抗,上了轿子,歪着身子斜靠在敞轿上,沿途过去都是朱墙绛瓦。
按照规矩,澹容作为先帝未嫁女应该同母妃共住一殿,但今上爱惜妹妹,就又在紫禁城内内另辟一宫,镌字刻匾,题名为昭华宫。
“姑娘,下轿吧。”
顾菌望着昭华宫的匾额有些出神,引路的宫女唤了一声,她回过神,下了轿子,跟随入宫,澹容正坐在珠帘后同一个女婢下棋,是那日跟着澹容去了顾府的吴姓宫女。
女婢先看见顾菌入殿,似乎提醒了一下澹容,澹容偏头看见顾菌,将执着的棋子扔回棋盒里,说:“吴姑娘,这局棋改日再下吧。”
顾菌听了这才知道这人原不是女婢,要不澹容万不会这样称呼她。
宫女撩开珠帘,澹容迎面走来,说:“顾卿,还请里面请。”又对方才领路的宫女说:“樱儿,去倒茶来。”
樱儿应了一声,出去了,吴姑娘安坐在坐褥上,见顾菌走来起身行礼,微笑说:“顾姑娘。”
顾菌点头,澹容说:“我曾听闻,顾姑娘自幼饱读诗书,满腹经纶,是当之不愧的才女,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就连棋艺也比那些所谓大师者要精进许多。”
一番谬赞,赞的顾菌险些抬不起头,她甚至觉得澹容是在挖苦自己。
“不敏不敢谬承公主夸赞。”顾菌推辞说,吴姑娘欠身告辞。
“顾卿不必谦虚,待和本宫下上一局不就知道了?”
澹容轻轻一笑,将原本的棋局撤下,又让宫女重又搬来一盘棋桌。
顾菌也没多想,心想赶紧下完一局了事,于是便与澹容对面而坐。
可是下完一局,澹容便又要再来一局,输了一局又一局,眼看天已然定昏,宫门早已下钥,澹容却依然不放顾菌走。
“顾卿莫慌,虽说偌大的紫禁城里,我这昭华宫不算大,但给你安寝的地方还是有的,这盘棋先下到这,且等明日再下。”
澹容说罢,示意一旁宫婢将棋盘撤下,顾菌张口欲言,澹容打断了她,吩咐宫婢,说:“樱儿,沏一壶碧螺春来。”
樱儿诺诺地应了一声,下去了。
澹容面上含笑,细盯着顾菌,顾菌避开她的目光,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俄顷转过脸,说:“殿下对史司计情深义厚,真真叫不敏自惭形秽,小人明白大人爱惜女孩之心,眼见着花败柳残,却不是天灾,而是人为,殿下企图为卿报仇之心,小人可以理解,只是......”
听着顾菌的语气略有缓和之意,澹容急问:“只是什么?”
顾菌正色道:“您威逼着阮莞所说之事,景亲王日日来访,生怕她说出,就连我也连个影儿也不知,瞒得这样紧,可见事态严肃,您报复心过盛,没想过若说出后事发,此事会成为她的催命符,您既然不能果断杀了景亲王,自然也不能悖逆景亲王而保全她,她很有可能成为你复仇之计上的垫脚石,殿下万金之体,自然不会怜惜草芥之人,而我却为其悲戚。”
澹容断喝道:“胡说!既是告诉我,我就能让他一败涂地,自然不会牵扯到你们!”
顾菌冷笑:“若真是如此,殿下也不会揪着我的一个宠嬖不放了,恐怕是景亲王着实没有关口,纰漏足以让他丧命,所以您便急了,见缝插针地搜证,不管有的没的搜到了再说?”
澹容方要发作,樱儿端着茶进来了,她方偃旗息鼓,沉着气方等樱儿出去后,顾菌又说:“殿下愿意软禁我便禁吧,我并不在意。”
说毕,她便席地而躺,一副悠然之态,澹容气极,将一杯碧螺春一饮而尽,而后拂袖回至内殿。
被软禁在宫里,顾菌倒也悠闲,家中事走前托付给李若水,虽说平时总拿她开谑,但彼时信得过的却只剩下她了。
史婉伊和红莹除了王生没人知道她们的去向,唯一担心的大概就只有白姝了。
被软禁了五六日,顾菌被拘束的难受,正倚门出神思忖着府邸中光景,忽而宫婢在外报:“淑贵妃娘娘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