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公子不希望他死——或者说,更希望他活着受折磨。
阿迟是想活的。
这种从很小的时候,就深耕于本能的强烈欲.望让他在很多不可能的极端情况下存活下来,但现在,阿迟的每一天都在透支这种本能。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实在愚蠢,每一个选择,都与正确背道而驰。每一个选择,都让自己陷入了更糟糕的境况当中。
现在的他,一无所有。
他被骗走了全部积蓄,被打断手脚,成为残废。
不要说练武,连正常的活下去,都要靠仇人的施舍,吊着这条烂命,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病死。
他在很久以前,就走上了绝路,只是他自己还不知道。
阿迟抬起头,冰凉的水滴正好砸在眼珠上。
下雨了。
他靠着还完好的右腿,很艰难地站起身。
身旁的人都在躲雨,唯独他像个疯子一样往雨中行走,全身狼狈不堪。镇中的百姓投来异样的目光,带着孩子的父母将孩子拉扯到身后,用警惕的视线盯着阿迟,好像他会突然间发疯。
阿迟顺着流淌的雨水,来到了附近的一片大湖旁。
湖水清澈,细雨霏霏。平常湖面总是飘着几只画舫,只是现在下了雨,行人都变稀少许多,那些公子也没了游湖的闲情逸致,只有远处飘着一只朦胧的船影。
这里风景很好,阿迟以前在码头做完活,会来这里吹风透气,可他现在看着这一片湖,却只是想——
我为什么没有死。
为什么没死在幼时发热的那一晚,为什么没死屠村晚上的小水潭里,为什么没死在赌坊打手的手上,为什么——
阿迟哭了。
但他还是不想死。
要摆脱齐公子手下的监视,他只能在他们眼里“死了”,才能有活路。
他生命当中要进行最后一次的豪赌,要么死在湖里,要么……
如果他能活下来。
阿迟的眼底,蒙上一层灰暗的阴翳。
他不再犹豫,像是失足跌倒般坠进了湖里。
远处的画舫似乎飘了过来。
男人冰冷沉稳的声音传来,带着很恭敬的意味禀告道,“庄主,前面有人掉进了湖里,是个十三岁左右的少年。”
船帘被很轻地拂动。而当帘缎被拂开时,从中映出的殊色,都像映出了一片雪地上的光亮一般。
露出来的那只手很漂亮,像是冰雪凛冽雕成一般的漂亮、苍白而清透,好看得不可思议,像是全天下没有比这更完美的手——也没有比这更适合拿剑的手。
看见庄主走出船舱,男人微微一怔,而接下来,让他更不可思议的事就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