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利兰的平静让他愈发不安起来——因为他清楚地知道,这份平静只是表明上的、更接近暴风雨来临前最后的那种平静。
“说完了?”
女孩的声音也很平静。
——平静得让工藤新一胆寒。
少年迟疑着点了点头。
他开始怀疑自己做出将这一切对青梅竹马和盘托出这一决定究竟是否正确了。
毕竟小兰打人真的很痛……
毛利兰深深吸了口气。
“新一,我有说过的吧。”
她低声说道。
“……什么?”工藤新一充满警惕。
“我说过,‘你一直这么痴迷推理、得意忘形想去插手案件的话,总有一天会因为这样吃苦头的。’——这句话你还记得吧?”
“…………”工藤新一无言以对。
他怎么可能不记得?
在他狼狈不堪地躲避着好心的警察先生们的搜寻,坐在灌木丛里大气也不敢喘的时候。
在他内心被焦虑和不安盈满,自己也后悔自己的不谨慎和冲动的时候。
青梅竹马的这句警告,曾无数次浮现在他的脑海。
“但就算是这样,你也还是会追逐着那些案件而去吧?”
——无论多少次地。
毛利兰声音变得更轻。
“因为新一你就是这样的人。”
“小兰……”
工藤新一刚想说点什么,突然感觉到有透明的水滴啪嗒一下,滴落在了自己的手背上。
——是眼泪。
小兰她哭了。
意识到这一点的瞬间,工藤新一彻底慌了手脚。
“喂!别哭啊!”他开始在身上的各个口袋里试图翻找手帕,边找还边语无伦次地安慰着,“我都还没哭呢,你怎么哭起来了啊……”
“……少啰嗦!又不是为你哭的!”毛利兰凶巴巴道。
“是是是,不是为我哭的,那你能先别哭了吗?”接过阿纲在旁边默默无声递来的手帕,工藤新一将之塞进青梅竹马手中,故意虚起眼,用一种混不在意的语气说道。
“笨蛋!!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不是恰好出了这样的意外,你现在就已经是个死人了!”
毛利兰攥紧被塞进手中的手帕,却没有用它去擦拭眼泪,而是固执地直视着工藤新一的眼睛,眼中带着终于再也无法掩饰的不安、愤怒和惶恐。
“就差那么一点,我就再也见不到你了!!”
天知道听他说起自己被可疑的黑衣男子灌下了足以致命的毒.药时,毛利兰用了多大的力气克制自己,才没有当场流下眼泪。
如果刚刚在游乐园时的分别就是他和她之间的永别,天知道她会变成怎么样。
“你有没有想过被你抛下的人的心情……”
女孩哽咽着控诉。
工藤新一终于没办法再继续保持那副“这多大点事啊”的满不在意模样了。
“——抱歉。”
他垂下头,郑重其事地对面前泪流满面的青梅竹马,也是他喜欢着的女孩子道歉。
“抱歉,小兰。这次……的确是我太大意了。”
听着他终于肯坦率地承认自己的错误,毛利兰再也克制不住,一把将变小后的青梅竹马抱进怀里,抱着他大哭起来。
——就像要把所有的担忧、委屈、恐惧、后怕都随着泪水一起哭走一样。
谁也没有打扰她。
女孩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场,当她放开被她紧紧抱住的工藤新一时,后者活动了一下被箍痛的肩膀,神色温柔:
“哭够了?”
虽然是在说着调侃的话,但这次的工藤新一是全然放松的姿态,而不像之前是故意做出的洒脱模样了。
毛利兰“嗯”了一声。
尽管她眼睛都哭红了,回应声里也带着浓重的鼻音,但这一场哭泣显然发泄掉了此前所有的负面情绪,让她的状态看上去也好了不少。
“所以,现在我们要怎么办?”
情绪重新平复下来以后,她也为眼前这一筹莫展的局面头疼起来。
“虽然新一你是说拿到那种药物的话,博士或许能帮忙制造出解药。”
但一来他们尚且对如何拿到那种药物毫无头绪。
二来也不知道这到底要花费多少时间。
那样的话……
“新一你一直保持这副样子的话,总得有个新身份吧?而且也不能住在原来的家里。”
“毕竟你没有真的死去,那些黑衣人不可能从官方通报中获知你的‘死讯’。”
工藤新一可不是什么无名小卒。
像他这样名满全国的名侦探,如果真的被证实死亡,媒体上不可能看不见任何报道。
“这正是我要和你说的第二件事。”
工藤新一严肃道。
“小兰,接下来这段时间,我能借住在你家吗?”
“……诶?”
毛利兰怔了怔。
“我以为你会选住在纲君家……”
毛利兰是个很聪明的女孩。
所以她也从工藤新一刚刚的表现中推测出了,或许最一开始,对方是没准备告知自己真相的。
她也不知道如果被青梅竹马一直隐瞒着的话,自己会是什么心情。
但既然现在新一选择主动坦白,她就没再继续纠结于这件事。
而青梅竹马最初之所以会想要对她隐瞒真相,原因无外乎是不想将她也卷入这份危险之中。
所以毛利兰对于工藤新一竟然主动提出要借住在自己家里才会表现得如此惊讶——她还以为为了“保护她”,工藤新一会选择借住在阿纲家呢。
毕竟借住在阿纲家里对他更方便不说(阿纲和服部叔都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他住在阿纲家里的话,平时也不用刻意隐藏什么),他自己的家也就在隔壁,如果有人盯上这里,工藤新一第一时间就能发现对方,到时候就可以通过反跟踪,抓住对方的狐狸尾巴……
——等等。
她刚刚……是不是想到了很不得了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