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子发下来了,轻松的气氛也一扫而空,所有人都以积极的姿态投入战斗。
最后一天只考一上午,考完之后,谁都没在考场的食堂吃饭,直接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高考如同高烤,高温高压下烤塌一层皮。所有水嫩的小白菜,只要经历过高考的折磨,绝对会变成皱巴巴的梅干菜。
田蓝两眼发直往前走,都出了学校大门了,她才突然间想起来:“我应该打豆腐脑的,这食堂的豆腐脑真好吃,便宜又不要票。”
她一开口,居然还有人附和:“是该吃了豆腐脑再走的,以后不知道什么时候还能在吃上。”
大家立刻呸呸呸,骂他乌鸦嘴。
吃什么吃?这辈子都不要再吃了。一生进一次高考考场就已经够够的了。
他们脚步虚浮地准备上拖拉机,赶紧回去吃饭睡觉。
床铺再软饭菜再香,高考的时候他们也没心思感受啊。
后面传来喊话声:“向阳公社的,我们现在就跟你们过去吗?”
田蓝和陈立恒一回头,瞧见大家的脸,才反应过来。
对呀,他们可是给向阳公社招了这么多暑期工。
两人赶紧答应:“走走走,大家一块儿回去。”
多了这么些人,各个大队过来送人的拖拉机肯定不够用了。
好在陈立恒人头熟,跟县里好几家工厂都有联系。他跑去运作一番,居然弄了几辆大卡车,直接将考生们拖去了向阳公社。
直到大家下车,田蓝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你们有没有和家里说这事儿?”
大姑娘小伙子们面面相觑。说啥啊?上哪说去?谁有空去说。这两天大家都在高考啊,也没谁回家。
我勒个去,真是的,这帮娃,也不怕爹妈急死。
结果他们居然还满脸疑惑:“有什么好急的呀?又没啥事。”
最大的事就是收麦子打麦子了然后种玉米了。不回去才好呢,不然下地干活的滋味可不好受。
田蓝无语:“高考完了,你们就不见了,你们爹妈会怎么想?肯定会以为你们出事了。”
没想到大家伙儿居然异口同声:“就是因为考完了,所以不想回去啊。”
上了这么多年学,又通过了预考,好不容易坐在了高考的考场上。家人对他们的期待简直沉重如山。回家之后,父母长辈亲戚朋友肯定都要问他们考得怎么样。
这是所有考生都不想回答的问题。
因为回想一遍高考的全过程,也是种煎熬。
在成绩出来之前,尤甚。
田蓝没办法,只好让陈立恒去公社打电话,把全县各个公社都通知到。他们的娃没离家出走,也没想不开,只是出来干活挣钱而已。
电视机小组的同学倒吓了一跳,闹哄哄的这么多人,比他们全校学生加在一起都多了。
唐老师倒是淡定,直接点头招呼:“那就把实验室都开放吧,还有礼堂和空教室,都先拿来用。”
反正放暑假了,学校空着也是空着。
校长听说这件事,也就点点头,然后询问陈立恒的意思:“那他们在食堂吃饭还是自己出去吃?”
电视机小组的同学无所谓呀,他们都是向阳公社的人。不管回家吃,还是背粮食到食堂吃,都随他们的便。
这些从外公社来的同学,估计还是食堂一条路了。
“吃食堂吧,粮食我们负责。”
饶是学校以包容的姿态打开了大门,但因为制作电视机的原料有限,为了不浪费劳动力,田蓝还是带着一帮同学回赵家沟,让他们在糖坊和酒坊干活。
拖拉机突突往前跑,前后三辆车,将五六十位同学都带进了村里。
大家伙儿还没下车呢,看到田里的场景就惊呆了。
说好的面朝黄土背朝天呢?为什么他们只看到机器在田里跑来跑去?
没有老黄牛拖着犁,也没有人挥舞着手上的镰刀,甚至翻耕过的土地,也没人点玉米。
因为他们有拖拉机犁地,因为他们有收割机收小麦,因为他们有播种机直接点玉米粒,甚至不需要任何人弯腰。
唯一需要大家蹲在地上干的活就是扦插山芋苗了。
这是从山芋秧上剪下的枝再插进土里重新生根定植,这种山芋成熟后要经过霜打,有个糖化过程,所以口感更加松软香甜,可以直接吃,连磨粉都不必。
但这点活比起抢收麦子,抢种玉米,又显得轻松惬意了不少。毕竟总共就那么多地,大部分活计已经让机器完成了,剩下的活自然就少了许多。
好几个学生都表达自己的羡慕之情:“你们向阳公社可真厉害,一下子就起来了。”
自从他们知道可以过来干活开始,这些学生也私底下讨论过向阳公社。
明明以前大家都一样,老大别笑老二,个个穷的叮当响,而且因为向阳公社的山地更多,浇灌不便,他家还分外穷些。
没想到还不到一年时间,人家就已经大变样,搞得好像宣传画上一样。电线架起来了,机器下地了,楼上楼下,电灯电话,下一步缺的就是盖楼房了吧。
想想都不敢相信,乡下居然也能起小楼房吗?现在县城里的楼房都不多,他们考试的高中也是一排平房。
田蓝笑道:“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只有想不到,没有做不到。赶紧下去吧,我们得抓紧时间干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