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蓝和陈立恒再追着他,他就直接开车跑了。
运输队的队长就在旁边看热闹,表示爱莫能助。最近往那个方向去的货车就这么一辆。
田蓝和陈立恒都要被气死了。
好歹上辈子一路开挂当大佬,他们现在才算真正体会到基层同志想干点事有多难。
田蓝赌气:“行,上不了你们的货车,我们用火车运总行了吧?”
运输队长直接摆手,竖起大拇指夸奖:“好主意,就找个运货的火车。便宜不说,还有地方给你们放东西。”
田蓝和陈立恒都不知道该说啥了。
算了,既然拖拉机已经到手,那就别磨叽了,赶紧往回运。
但现在问题又来了。拖拉机这么大一只,拆下的零部件又是这么多。单凭他俩,根本没可能运上火车。
陈立恒直接提要求:“叔,你得跟我们一块回去,不然谁来组装拖拉机呢?”
吴师傅本来嫌烦,可事情闹成这样,他也算始作俑者之一。2700块钱都收了,他又不愿意再还回头,就只能勉为其难同意上车。
但关他一个还不够,一辆拖拉机足有300斤重,那么多零件分开来放,他们三个人6只手怎么忙得过来?
田蓝干脆招呼吴秀芳和她妈:“阿姨,你和秀芳也过来帮个忙吧。下了火车我们还得转车呢。”
吴母下意识地想拒绝:“这可不行,家里还有事呢。”
“有什么事?”吴秀芳狠狠地怼她,“你是老妈子吗?他们手脚都断了吗?还要你伺候!不会做饭吃食堂去,谁欠了他们的?”
吴母还想再说什么,她丈夫朝她使了个眼色。她就赶紧闭上嘴,愁眉苦脸道:“行吧。”
吴秀芳的弟弟和弟媳妇当然不高兴,可田蓝跟陈立恒才不管呢,既然吴家收了钱,那必须得送佛到西天啊。
闷罐车票果然比客运车便宜,5个人的车票价钱居然和他俩来的时候差不多。
田蓝和陈立恒都心动了。如果下回还出来办事,能买闷罐车就买闷罐车。
虽然这车条件简陋,车上既没座椅也没照明设备甚至连开水都没有,隔壁车厢全是羊,浓郁的膻味让人挺崩溃;但便宜是王道呀。他们现在的确挣了不少钱,可他们想做的事情更多,工厂需要扩建,学校需要翻修,就连村里的路都得修一修。哪一样不要花钱呢?
况且除此之外,田蓝还琢磨着在公社搞个夜校什么的。这样即便没能考上大学的人,也能继续接受教育。
她和陈立恒絮絮叨叨,规划着后面的事,居然也不觉得条件有多苦多不能忍受了。
吴秀芳偷偷地看他俩,心中难掩羡慕。
尽管她一直告诉自己,兰花花是个蠢蛋,为了个男人居然连家都不要,就这么留在农村了。可她不得不承认,有的时候,尤其是晚上一个人躺在床上的时候,她想起兰花花和老九,心中又无法抑制地流淌出羡慕。
因为他们朝着同一个目标前进,再苦再难都不抱怨,只会笑着为彼此加油呐喊。
多让人羡慕的感情,多么纯粹的人。
她曾经也是这样的人。她曾经什么都可以不在乎。
可她也说不清楚,究竟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变了。
她的血冷了,她的眼睛暗淡了,她看不到光,她也看不到前面的路。
闷罐车的速度要比一般的车慢,而且噪音也大。况且况且的声音整整响了一天两夜,到了第三天早上,列车才抵达目的地。
这回他们可没再碰上好道,没有现成的顺风车可以搭,只能辗转去坐客车。
好家伙,得亏他们有5号人,不然300斤重的拖拉机零件怎么能上得了车呀。
客车开开停停,从上午一直折腾到下午,才抵达县城。
下车运行李的过程又是一场煎熬,田蓝到后面都恍惚了,完全拖不动东西。
吴秀芳她妈这辈子都没遭过这么大的罪,整个人摇摇晃晃,嘴上也不免抱怨:“车呢?总要弄辆车呀。”
她女儿嘲讽她:“你以为这是在省城?你这就受不了了吗?修河堤的时候,我们年纪最小的知青都要挑100斤重的担子走上十里路,去运沙石。”
吴母有些不自在,低着头抱怨:“也不是我要你下乡的,都是为了建设新农村。”
吴秀芳冷笑:“怎么?妈你年纪也不大啊,这么早就老糊涂了吗?当年是我愿意下乡的?乡下真好啊,你怎么不过来建设新农村啊?”
眼看着母女俩要争吵,田蓝赶紧喊停:“陈立恒你去打个电话吧,看养猪场有没有车下乡,能不能捎咱们一程?”
这回他们运气还可以,养猪场真有车去送猪苗。
向阳公社隔壁的红星公社建了个规模不小的养猪场,能养500头猪呢,就是从县里养猪场定的猪苗。
红星公社专门盖了猪圈,能够御寒,考虑到小猪苗重一斤就得多花一斤的钱,他们就不等阳春三月了,现在就把猪苗接回家。
陈立恒和田蓝都大喜过望,赶紧先想办法挤上公交车。车子又不顺路,总不能还指望人家特地跑到车站来接他们吧。
如此这般折腾,等到他们颠簸到养猪场,吴母直接吐了,吐得稀里哗啦。
田蓝赶紧张罗着找热水给她漱口,又给她吃彩虹糖,压压嘴里的味。
吴秀芳就在旁边冷眼看着,从头到尾都没伸手。
这就受不了了吗?这些年她吃的苦可是千百倍。她心疼她妈,她妈有心疼过她吗?
不是觉得乡下也没啥嘛,那就好好感受下吧。
田蓝也得说,这滋味绝对不好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