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样子,来娣是觉得不够。一串猪大肠,不足以给她足够的勇气踏进家门。
可惜田蓝冷酷无情。对,她这边是剩了不少猪杂,还有猪头呢,她准备今天做猪头膏。
但这些和赵来娣有什么关系?总不能对方做出可怜巴巴的样子,她就要圣母心泛滥,啥都给对方吧。
自己的东西自己守不住,就不要指望其他人打抱不平。
但看在赵来娣这些天干活还算勤勉,也知道自己看小学课本的份上,田蓝还是十分善良地为对方指点迷津:“你怕什么?怕你爹妈打你还是骂你?他们要是骂你,你就放声大哭。大过年的,谁都不想晦气。他们要是打你,你就往大队书记家跑。父母靠不住,当然得依靠组织。当然,如果你有能力打回头,我肯定表示支持。”
赵来娣惶恐地抬了下头,又垂下了脑袋。
可惜田蓝的善心只有这点,她直接推人出门:“快回去,不要耽误我们准备过年。”
1980年的春节可没有大年三十,腊月二十九,也就是明天便是除夕了。
这些天,她和陈立恒忙忙碌碌的,根本没来得及准备年货。最起码的,他们得做一顿丰盛的年夜饭吧。
两人无视赵来娣,又是炸鱼块,又是蒸粉蒸肉,忙得不亦乐乎,晚上一人一碗猪肺汤,喝的浑身暖融融。
等到出门倒洗碗水时,田蓝才发现屋外没人了。不知道这姑娘什么时候拎着猪大肠走了。
田蓝感觉自己是个坏人,十分期待赵来娣回家的遭遇。每个人都得意识到自己的责任啊。不仅仅赵来娣,大队书记也是,基层领导干部代表的就是组织,怎么能在妇女儿童权益受损害的时候还缩着头。
吃饱了肚子,她和陈立恒早早上床睡觉。
大约是因为睡得早睡得沉,反正这一夜,他俩谁都没听到哭喊声。
除夕一大清早,田蓝和陈立恒就赶紧起床忙碌。
前些年不允许祭祀,这些年放松了,大家关起门来烧个纸钱也没人管了。
陈立恒买了些草纸,放在火盆里烧。他和田蓝在这个世界都没亲人,却彼此都挂念着血亲。更多的事情他们没办法做,只能如此烧几张草纸聊表心意。
烧完纸之后,就是忙年夜饭。什么蒸的煮的煎的炸的红烧的清炖的,但凡有的,他们都弄上桌。
这可是他们在这个世界过的第一个新年。
待到太阳往西边跑时,年夜饭终于做好了。油豆腐烧肉、南瓜粉蒸肉、红烧鱼、肉沫蒸鸡蛋、糖醋排骨、蚂蚁上树、酸菜粉条、麻婆豆腐,还有一个萝卜大骨头汤,都端上了桌。
两人坐下来准备吃饭时,屋门被敲响了。
秀秀端了一大碗红烧鸡过来,往桌上一放,只有一句话:“我妈让我端的。”
田蓝赶紧回礼,切了一块猪头糕给她:“拿着,我做了不少呢。”
没等两人尝尝红烧鸡的味道,外面又响起了敲门声。
这回来的是小云,手上同样端着碗:“给你们,我妈做的香肠,说让你们都尝尝。”
这回不用田蓝说,陈立恒立刻去切了猪头糕还回去:“你们都尝尝,这个蘸了辣椒和醋更好吃。”
接下来这顿年夜饭,田蓝和陈立恒就处于不断开门接菜,然后给人回礼的循环中。
端上桌的有扣肉,有虎皮鸡蛋,有黄豆炖猪蹄,还有蛋饺和炸肉丸等等等等。
后来桌子都摆不下,只能放在灶台上。
最尴尬的事,猪头糕都不够回礼了,田蓝只好给人塞霉豆渣,好歹也是意思呀。
两人坐在餐桌前,看着这一大桌吃的,先是面面相觑,旋即都笑出了声。
笑声越来越大,无比的畅快。
因为他们知道过年时给人端菜并不是规矩。起码在原主的记忆里,去年除夕夜,他们可没享受到这样的待遇。
今年为什么会发生变化?因为他们的努力有了回报啊。社员感受到了他们的努力,并从中获益了,所以才会投桃报李。
田蓝拿起筷子,招呼陈立恒赶紧吃:“吃完了,咱们还有得忙呢。”
陈立恒看着这么多菜,忍不住感慨:“这咱们得吃到啥时候?我看包了饺子都来不及吃了。”
田蓝挑眉毛:“那就慢慢吃,反正天冷,也不怕坏。”
吃过饭,他们不用急着包饺子,先做玉米花生糖才是真的。
本来两人都想偷懒,觉得过年时有花生有糖块吃,就已经很好了。
但看今天的架势,明天肯定好多人过来拜年。难不成他们还指望糖块黏豆包打天下?那不行,太简慢了,完全拿不出手。
必须得有硬货用来打天下。
玉米粒用老式爆米花机爆开,然后和炒熟的花生仁混合在一起,加入糖稀,等到硬化之后,再切成一块块的玉米花糖。
陈立恒尝了一块,满意地点头:“就是这个味儿。”
田蓝也吃了一口,感觉味道差不多,赶紧再接再厉。明天还不知道来多少人呢,招待客人的小茶点可不能少。
陈立恒看她热火朝天的模样,忍俊不禁:“怎么,你还以为是全大院的小孩都过来给你拜年啊。”
以前他们两人没孩子,却特别讨小孩的喜欢。逢年过节时,总有好多小孩跑到他们家里玩。尤其过年的时候,家里真是热闹啊,小孩子就没断过。他们攒了一年的糖票,基本都是这些时候用光的。
后来国家条件好了,不再用那些票。糖果点心更是一箱箱的往家里搬。
想起来都觉得稀奇,就他俩这样过日子,最后居然还留下了上万块党费,当真不容易。
两人一边回忆往事,一边说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