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上海租界的局势随着欧洲风云变幻也一天比一天紧张。但想让他们现在就放弃对洋大人的幻想,那也是不可能的。
可同时, 他们对76号和军统又都充满了畏惧,不得不求助江南铁血抗日军, 必须得拿出态度来。
于是这帮老奸巨猾的家伙,绞尽脑汁之后,居然想出两面押宝的主意,以建立分厂的名义, 在乡下自家的宅子里翻修改建厂房, 然后将厂里这两年被淘汰下的机器通通运到这所谓的分厂中。
说白了,就是在铁血军面前摆姿态, 证明他们真的不想跟日本鬼子汉奸之流沆瀣一气。
陈立恒都被他们气笑了。
他就没见过这么阴险狡诈的人。
王友志挺不好意思的, 办法田主任给他想了, 连话都教他说了。结果事情发展成这样, 真是丢他们铁血军的脸。
“不行,得给他们点颜色看看。一个个,惯的他们!”
田蓝却摆摆手:“没事,能开工就行。日本鬼子管的严,机器能从上海运出来不简单。”
王友志打蛇随棍上,又趁机强调自己工作不容易,还是有成效的。
“本来前几年无锡常州的针织工厂都被飞机炸光了,上海的针织厂才能这么火。现在有厂能下来,这些地方又有不少厂开始生产了。”
王友志絮絮叨叨说了各处的情况。
江南地区经济基础好,虽然遭到了战争的严重破坏。但上规模的城市被占领之后,整体状况相对平和,使得不少外头的人在外饱经风霜之后又觉得哪儿都不是乐土,还不如回自己家;加上复杂的战争局势,让这些地方出现了畸形的暂时繁荣。
“这一回他们从上海到根据地建工厂,其他地方也有样学样。苏锡常、杭州、扬州、嘉兴都有厂搬到了乡下,但规模普遍不大,以小作坊为主,雇不了太多工人。好处是他们经营灵活,生产极快,现在已经有产出。”
田蓝点头,叮嘱王友志:“那我们也得表示支持。这样吧,但凡是根据地自产的工农业商品,抗日捐只收一半,优先通行。”
这话一出,王友志都眼前一亮,抑不住的喜上眉梢:“这个好,此消彼长。咱们这边发展好了,就没他们的事了。不对,商人重利,我们这边条件好,那群老奸巨猾的东西肯定会横插一杠子。呵,保不齐后面分厂的货比总厂出来的还要多。”
陈立恒也恍然大悟:“对,就这样,也别跟他们喊打喊杀的了。让他们自己的脚板走路。”
明面上来看,减免抗日捐,铁血军会少一大笔进项,经济损失不小。但实际上,工厂开进了他们的地盘,解决了大批闲散劳动力的就业问题,有力改善了社会治安不说,还能够为根据地提供大量相对便宜的民生用品,反而能够促进整个根据地经济发展。
军统留在江南进行敌后抗日的忠义救国军的陶队长来根据地时,就正儿八经感慨了一番铁血军的动作迅速。
为了防止被日伪军抓获,他走的是水路,而且还不敢走大江大河,中途穿越的都是乡间小道。
大夏天的,本应该是农闲时期,家家户户趁机好好歇歇。
结果这一路走来,处处机杼声,人人忙不休。那挖渠做坝的,开荒种粮的,盖屋做房的,摇机生产的,放眼过去,比比皆是。
即便是在战前以经济发达闻名全国的江南农村,这种繁荣的场景,也是前所未有的。
当真让他大开了回眼界。
听了田蓝的解释,陶队长才恍然大悟,笑骂了一声:“这帮老奸巨猾的狗东西,我看他们在这样风吹两面倒,早晚有一天砸了自己的脚。”
田蓝笑眯眯的:“好歹人家也把态度摆出来了。回头把军服带走吧。我估摸着你们衣服不够了,布一织出来,染房就上了色,服装厂已经给你们做出来了。”
陶队长为之动容,立刻朝他们拱手:“大恩不言谢,兄弟……姐妹们的守望相助之情,陶某铭记于心。要不是有你们帮忙,我们也撑不下去。”
他这话说的不虚。
大后方的正面战场固然残酷,动辄死伤无数。但坚持在敌后抗日的人更加凶险万分,时刻在敌人的眼皮底下,连睡觉都要留着五分神。
而且因为敌后封锁严厉,重庆政府的补给配额有限不说,还难以送到。而他们想要从日占区获得生活物资,又意味着一旦引起日本鬼子和汉奸的注意,对方就会沿着补给线直接将他们一网打尽。
得亏有铁血军时不时伸把手,让这群本不擅长打仗而是专攻情报与暗杀的谍报人员才一路跌跌撞撞,坚持到了现在。
而且正因为和铁血军的合作,双方各发挥所长,比起之前牺牲巨大却不尽如人意的战果,现在他们的战况都好多了。
陈立恒摆摆手,正色道:“别客气,都是抗日的兄弟姐妹。但凡我们有的,绝对不能让你们赤手空拳。只是,新四军对你们的帮助也不少,是吧?大家有一说一,都在江南这片孤岛上。我们这些还在坚持抗日的,那就必须得拧成一股绳。你看我跟省政府吵得急红了眼,都拍桌子了,打仗的时候不也互相帮忙吗?只要我们不内讧,头痛的就是日本鬼子。一旦我们互相下黑手,那问题就大了。”
陶队长作出茫然的神色:“哟!这是谁呀?状都告诉陈司令你面前了。我们好像也没做啥吧,是新四军?还行啊!就前些日子,我们还联手了一回呢。”
“行了,大家打开天窗说亮话吧。”陈立恒皱眉,“你们在上海的人是不是抓了不少汉奸啊?到底是不是汉奸,大家心里都有数。别借着这个名义搞事,再搞下去,76号趁机做文章,回头就把六大给你开了。你看你们的家规会不会找替死鬼?既然委员长都说国共合作了,大义不能坏。坏了以后,会影响我们的军事行动的。”
陶队长摸鼻子,矢口否认:“这我真不知道,上海那边也不是我们负责呀。你晓得我们的规矩,分线之间绝对不能有任何联系。”
陈立恒嗤笑:“行啊,反正画我放在这儿了。该说的不该说的,我都说了。到时候谁碍了我的事,我可不管三七二十一啊,我是会动手的。”
陶队长眼睛珠子一转,赶紧表示:“别别别,这事我想想办法,你得给我时间缓缓。”
“不要缓了。”田蓝认真道,“欧洲局势一天比一天坏,一旦苏联和德国达成协议,战争一触即发。你想想到时候日本鬼子还能坐得住吗?他们损失也惨重,短期内都无力再发动大规模战争,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促成六大的召开,从而建立伪政府。汪兆铭在党内身份特殊,他的意义比满洲国的那个皇帝重要的多,影响也巨大。这个伪政府成立之后,有多少人想趁机争取从龙之功,就不用我们说了吧。”
陶队长感觉自己像是被架在火上烤,只能硬着头皮应下:“好好好,我一定尽快。狗日的,76号已经开始撕破脸了,到处抓人。”
陈立恒没反应过来:“抓人干什么?打击抗日分子?”
“不是,他们的国民代表不够用,杀了人就不放回去,一直关着等开会。开完会再让他们走。”
陈立恒目瞪口呆,他早就对特务的行为没有任何期待。可听到这个,他还是要忍不住骂一声,这他妈都是什么骚操作?
抓代表开会,当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重庆政府也没放过这件事,得到消息之后就开始大肆宣传正在筹备中的汪伪政权是逆行倒施,为华夏同胞所唾弃。
陶队长笑呵呵的:“不过他们这么一抓人,我估计跑到贵军根据地的,应该会更多。”
江南地区上规模的抗日武装就这些。
因为政治倾向和信仰问题,社会名流以及大商人,基本上不会主动和新四军打交道,生怕自己被革命。而江省政府力量薄弱,打仗还得靠别人支援,属于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状态,也不是什么可靠的对象。
这二者一刨除,铁血军当然就成了最好的选择。
王友志在旁边恍然大悟,难怪这些日子跑根据地的教授和大商人愈发多了,原来还有这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