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蓝点头:“这方面你不用担心,我们会找大夫来上课的。重中之重就是女人生孩子的问题,大夫帮不上忙。”
虽然大清国也亡了几十年了,但眼下江南农村地区女人生孩子是绝对不会让男人插手的,都是靠接生婆。接生婆没有受过系统的教育,无菌观念基本为0,大人孩子一旦发生感染,能活下来的可能性低的可怜。
古老师自己也生过孩子,自家孩子也夭折过,知道那个过程究竟有多痛苦。她点头应下:“那我先好好看看教材,把学员组织起来,尽快开始上课。”
田蓝如释重负,捂着胸口道:“幸亏有您帮忙,不然我真是要崩溃了。这管人可比打仗难多了,事情多的要死,我天天都想回战场。”
几位远道而来的新根据地人都笑了起来,还有人强调:“敌后跟正面战场都是战场,我们就是不拿枪,也是在抗日。”
众人听了都点头,只有牛工程师的妻子突兀地问了声:“女人也能打仗吗?”
“当然。”田蓝语气轻松,“我,我们,我们都打过仗,都杀过鬼子。鬼子敢抢我们,我们就让他们尝尝子.弹和大刀的味道。”
身穿旗袍的女人满脸认真:“你们不害怕吗?他们真的跟鬼一样,他们不是人。”
田蓝的面色仍然一派轻松,语气也轻快:“对,他们是和鬼一样,所以我们直接把他们变成鬼。只可惜他们不会变成羊,不然的话,我们还能直接卖钱。”
大家一愣,旋即哈哈大笑。这是著名的不怕鬼的故事《宋定伯捉鬼》里的段子。人怕什么鬼呀?鬼都是人被杀了变成的,怎么说都是人比鬼厉害。
田蓝鼓励地看着穿着旗袍的娇弱女子,谆谆善诱:“我第一次杀鬼子的时候也很怕,他们有三个鬼子,还有一个汉奸。眼看我们整船人都要被糟蹋了。但是我们集体反抗,打死了鬼子抢了船,然后我们就加入抗日的队伍了。以后杀鬼子的次数增加了,我们慢慢的就一点点也不怕。现在鬼子站在我们面前,我们的第一反应就是赶紧杀死他们,而不是拔腿就跑。消灭恐惧的最好方式就是打败让你恐惧的对象。当你发现你可以杀了他的时候,你就真的一点也不怕了。”
穿旗袍的女人胸口剧烈起伏,脸上红红白白,在恐惧和激动的情绪之间来回摇摆。她的手攥得紧紧的,整个人紧绷的让人担心,稍微一用力,弦就断了。
然而她还是主动开了口,却不是对着田蓝说话。她张口招呼抹着汗的女民兵:“你见过鬼子吗?你杀过鬼子吗?你怕不怕?”
那女民兵过来是向田蓝请教种地问题的,上次田蓝解决了玉米生虫以及韭菜地里的虫子难题,所以大家很信服她。
这会儿听了客人的话,女民兵愣了下,然后相当老实地点头:“见过,没杀过,怕。”
穿旗袍的女人胸口起伏的更加厉害,声音也打哆嗦:“你也怕吗?你怕你还……”
女民兵笑了起来:“怕也要往前冲啊。不往前冲的话,日本鬼子就要杀死我们啦。我们怕也要反抗,等到打死他们,害怕的就是他们自己啦。”
这个道理还是女先生们说的呢。我们为什么怕鬼子?因为鬼子能杀死我们呀。如果反过来呢,害怕的人当然就变成了鬼子自己。
所以怕没有用,有怕的时间,不如好好训练。用日本鬼子的血,来洗刷大家心中的恐惧。
女民兵热情地邀请:“你也跟我们一块训练吧。我现在感觉自己浑身都有劲,比以前可舒坦多了。”
穿旗袍的女人抿了下嘴唇,到底没有当场答应,而是含糊其辞:“你们每天都在这儿训练吗?”
女民兵点头,退而求其次:“对,我们每天都过来,这边地方大。你可以过来看,我们还唱歌演戏呢。”
古老师等人都惊讶的很,没想到这乡下地方虽然没电影看,居然还会搭戏台子,专门请人唱戏。
第二天傍晚,滕先生等人结束在兵工厂的工作,回家都没来得及吃晚饭,就听见外面咚咚锵锵的锣鼓响。
几个同事兼邻居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的脸上看见了惊喜。真没想到,这么快就有戏看。
自从日本鬼子占领南京城之后,大家就成了惊弓之鸟。别说去戏园子看戏了,连电影院大家都不敢钻。越是压抑,越是渴望,导致大家虽然清楚这里不会有什么名角表演,但还是忍不住伸头朝外面张望。
昨天那位主动搭话的女民兵瞧见了他们,便开口热情相邀:“几位先生都出来看看吧,今天有新戏呢,保准热闹。”
滕先生本来没什么兴趣,他要和同事讨论兵工厂的生产示意。目前兵工厂干的活主要是修理枪械,制造手榴.弹,连子.弹都没开始正经生产。铁血军对他们的要求是尽快子.弹上线,以满足战斗的需求。
造子.弹当然没那么容易,现在虽然有设备,但需要解决的难题不少。他想和同事好好商量下,怎样才能提高生产效率。
但人家都上门请了,而且他们是新客,不好太不合群,于是大家只好点头:“好好好,我们吃过了饭就过来。”
女民兵的大孩子都快娶媳妇了,在村里算半个奶奶,倒没什么男女之大防的概念,她哈哈大笑,直接招呼道:“等你们吃过饭就没位子了,端着饭碗过来看呗。”
众人这才发现外面的人很没规矩,有人手里端着破瓷碗,有人干脆抓着两个馍馍,一边吃一边盯着舞台看。
昨天带他们过来的那位田主任,当时看着还斯斯文文的,现在距离斯文两个字可隔着崇山峻岭。她手上拿着根玉米棒子,一边啃一边和人说话,毫无用餐礼仪可言。
唉,就知道兵跟匪差不多,也不敢指望她们能够斯文了。
牛工程师家的孩子还盯着人家的玉米棒子,满怀期待:“妈妈,我们今天也有玉米吃吗?”
他家今天吃的是大米饭和炒菜,有大米吃的时候谁会吃玉米呀。
小孩立刻不满,委委屈屈的:“我要吃玉米。”
他跟抗日小学的同学上了半天课,还去田里滚了半天,又学着站岗,忙得不亦乐乎,倒是没那副畏畏缩缩的样子了,正在开始往野的方向发展。
牛工程师皱眉,训斥孩子:“你哪有那么多要求?有的吃就不错了!”
小孩子嘴巴一瘪,当场就要哭起来。
还是女民兵开口解围:“我当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呢?不就是几根玉米棒子吗?”
她扬高了嗓音,主动询问田蓝,“小田先生,你那还有玉米棒子吗?我家今天吃的是饼。”
田蓝笑着点头:“还有两个,这是糯玉米,味道可甜了。”
牛工程师想要推辞,然而他家小孩已经高兴地跳了起来,口中大喊:“我要吃甜玉米!”
牛工程师都没来得及阻拦,他家的臭小子已经接了人家的玉米棒子,欢欢喜喜地咬了起来。
他十分不好意思,赶紧同田蓝道歉:“对不住,把孩子惯成了这样,实在是没脸。您来家里吃饭吧,我家煮了米饭。”
田蓝毫不在意地摆摆手:“没关系,一根玉米棒子而已,不值得什么的。对了,你们在厂里还习惯吗?有什么意见和建议你们随时提,千万不要有思想顾虑。”
滕先生跟同事互看一眼,开始一条条地说今天发现的问题。主要分两部分,一个是工人的管理,规范化操作很不够,带有强烈的随意性。这样他们兵工厂出产的产品质量会大幅度下降,这件事必须得解决。另外就是生产武器的设备需要改进,这样才能生产更高端的武器。
“有两个方面是我们之前接触过的工作,一个是防毒面具,这可以应对化学武器攻击。日本鬼子没有道义可言的,别看国际上已经有公约说不让用化学武器,但他们还发射迫击炮的时候就会上芥子气,害死了好多人。如果没有防毒面具的话,我们打仗会很吃亏。另外一个就是仿制大炮,德国苏罗通50倍37毫米战防炮,有了这个,我们就可以对付日本鬼子的坦克了。我研究过一段时间这种大炮,它很好用,但技术难度很高,需要套筒身管技术制造。它由内、外两根身管热套而成。所谓热套,就是先将外套筒加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