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立恒点头道:“没错,这些洋鬼子非常凶残。我们在路上就碰到了被杀死的小孩,他是从妈妈肚子里头被剖出来,又叫挖了心肝肺。”
在场的人都吓得浑身颤抖。尤其是抱小孩的妇女,个个都紧紧搂着自己的孩子。
陈立恒目光扫视一圈,态度严肃:“我们即将面临的就是这样一群凶残的强盗,他们是豺狼是虎豹,他们没有人性,他们绝不怜悯,他们也从来不讲道理。他们的眼中只有鲜血,他们的刺刀会插入我们每一个人的胸膛。”
村民们面面相觑,最后还是那组织拐杖的老头儿发的话:“那,那军爷,我们村虽然穷,当我们已经竭尽所能供养诸位军爷。还劳烦军爷给个数,我们好想办法凑齐了,绝对不亏待诸位军爷。”
这回面面相觑的人变成了拿枪的士兵。
这叫什么话?他们是国家军人,又不是看家护院的。
何大勇皱着眉毛要发话。
陈立恒却开口应下:“好,我们兄弟一日三餐就有劳诸位了。伙食标准,南瓜也可,山芋也行,保家卫国是我们的职责,我们不靠这个发家致富。”
老头儿慌忙摆手,一再强调:“哪能呢?我们肯定不会亏待诸位军爷。”
陈立恒不与对方啰嗦,只说下一步的打算:“好,既然咱们说定了,那今后还望大家能听从我们的指挥。我们会勘察地形,寻找合适的避难场所。一旦巡逻发现日本鬼子来了,大家就赶紧上山避难,千万不要耽误。”
村民你看看我看看你,虽然没一个人敢开口。但大家脸上都明晃晃写着“失望”两个字。
搞了半天,这帮军爷吃他们喝他们的,最后强盗来了,军爷们不赶跑强盗。居然将他们丢下家,直接逃跑。
他们可真是谢谢这帮军爷啊。
军人们被明晃晃地diss着,有心想要为自己正名,却又找不到话说。毕竟他们要真牛掰到可以当面锣对面鼓地跟日本人硬杠的话,也不至于现在像丧家之犬一样,只能躲进深山老林。
比起同伴,陈立恒的心理素质过硬多了。因为他从小受的教育就是抗日乃敌后战场定输赢。在深山老林里打游击,消耗敌人的有生力量,是胜利的王道,根本就跟丢脸两个字没关系。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陈立恒认真道,“战争争的不是一时之长,而是最后谁能活下去,谁能好好活下去。逞匹夫之勇,无济于事。”
士兵们得到了安抚,又个个都挺起胸膛。
他们手上还抓着枪呢。村民即便有意见也不敢当面说呀。
领头的老头儿赶紧强调:“哪里哪里,我们一定好好听军爷的话。但凡我们能做到,我们绝对不敷衍。”
这话说的更让人憋闷。
何大勇他们跟着队伍上山时,就忍不住骂了一声:“当老子是什么?土匪还是护院的?”
陈立恒看了他一眼,突然间开口问:“咱们原先多少人?现在多少人?没上这座山的兄弟们眼下又在哪里?”
众人瞬间沉默。
当初乱糟糟的,有人吓破了胆再也不想当兵,有人号称尽忠为主,一切以霍振彪的意思为先。除了他们这些实在憋闷不下去的,谁也没跟他们一道走。
当兵的能干什么?要么战死沙场,要么对敌投降,要么就是落草为寇。自古兵匪不分家,当兵的不就是正规受训的土匪吗。
陈立恒满脸严肃:“我们要真正让老百姓信服,就必须给立正其身。像今天这种不问自取的事,今后无论如何都不能再发生。”
众人憋闷,谁也没吭声。
何大勇不愿意再理会陈立恒,就不耐烦地追问田蓝:“到底什么时候到?从昨晚走到现在,你还有完没完?”
田蓝也不客气,直接让出道:“要不你来?”
何大勇要发火,娃娃脸赶紧转移话题:“咱们要背着这尸体道什么时候啊?”
本来他都酝酿好了,要跟老百姓强调无论鬼子还是汉.奸,都不会有好下场。干了坏事,那就是一个死字。而且是死了也不得安宁,绝对不会入土为安。
结果村民完全不关心这群人的身份,他们当真是白呼哧呼哧地背了半天尸体。唉,也不晓得这会儿还有没有艾草,要用什么来洗身去晦气。
田蓝也头痛。果然失之毫厘,谬以千里!现在日本人的凶名似乎还没传进山里,村里人居然完全无所谓。
她抓着脑袋,瞧见那几具尸体就烦得慌。
“烧了,烧成灰,刚好做肥料。”
事实上如果不是目标太大,她手上又没有菌种,她都想直接做生物肥料了。
别跟她谈人道主义,人道主义的讨论范围局限于人,不包括畜生。
娃娃脸跟其他几个同伴互看一眼,只好硬着头皮继续吭哧吭哧地往上搬尸体。算了,反正二傻子不止他们一个,也就无所谓了。
就在大家好不容易沿着狭窄的山路爬上山顶,准备翻过山头就停下来歇一歇时,突然间,走在前面的士兵惊恐地喊了一声:“日本人!”
山上茂林修竹,树影重重,那碧树之间摇晃着的可不就是日本兵。衣服还瞧不真切,但日本人的帽子可清清楚楚。日本兵朝前面极速前进,影影绰绰的,队伍人数似乎还不少。
众人瞬间慌了。日本人怎么跑上山了?
之前他们虽然伏击过日本人的船,但那是敌在明,我在暗。现在面对面交锋,大家的压力瞬间拉到了顶点。
陈立恒立刻下令:“卧倒,就地掩护。”,说着,他在地上滚了一圈,趴在树后掏出枪就往前射。结果日本兵的衣服飘荡了两下,居然直接消失了。
士兵们愈发惊悚,日本人骁勇善战,果然名不虚传。
田蓝却大喊一声:“停下,不要打!”
没等她解释,旁边山上突然滚下落石。要不是娃娃脸反应迅速,直接丢下尸体打了个滚,那被砸烂的就不是日本兵的尸体,而是他的脑袋了。
田蓝赶紧大喊:“是我,田蓝,误会!他们是真正打日本鬼子的。”
山林里一片寂静。
过了足足好几秒钟,才响起此起彼伏的吆喝声:“田蓝,唉,田蓝,真的是你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