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卫东手一挥,招呼众人:“走,现在就去蔬菜公司。”
田蓝心存侥幸:“有没有车啊,我们能不能搭顺风车?”
今天一大早他们就从农场出发,步行到桃源村。现在还要走去县城,真是鞋底都要走破了。
结果大学生们个个像看怪物一样看着她,开什么玩笑还坐车?这是搞革.命呢。
田蓝白眼都要翻上天了。
吹吧!你们搞串联的时候,哪个没有坐免费火车?现在倒是摆起高姿态了。脸字怎么写?姐都没坐过免费车。
事实证明,大学生们脑袋瓜子够用,她们的高姿态摆的恰到好处。为啥?因为从公社到县城步行还不到一个小时。对于现在的人而言,这个距离还坐车,你也太矫情了。
大家一鼓作气,又冲进了蔬菜公司。
结果他们还没找人呢,对面的人才跟他们撞上眼,便拔腿就跑。
高卫东等人也没搞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但他们身为经历过革命火焰洗礼的人,瞧见人逃跑第一反应就是敌人。
几十号人轰轰烈烈地在后面追着,一边追还一边喊:“你给我站住!”
对方吓得屁滚尿流,一脚踩空,愣是从台阶上滚了下去。
倒在地上的时候,他居然还坐起身,直接跪着求饶:“求求你们了,革.命小将。我实在是吃不消了,你们就放过我吧。”
田蓝满头雾水,知青们却极度富有斗争经验,根本不跟他鬼扯三四五,直接伸手要合同。
什么合同?当然是收购桃源村蔬菜的合同了。
那人也不晓得究竟经历了什么,居然真被学生们押着回办公室,喊另一个躲在桌子底下的人打印了一份合同。
从头到尾,田蓝连说句话的机会都没有。唯一的收获就是她见识到了60年代的打印机。
跟半个世纪后完全不同,现在的打印机所有的字都是一个个敲上去的,没有拼音输入法也没有五笔,也不存在显示屏。打印的人得背下所有字的顺序,然后操纵个小锤子敲击打印。
田蓝知道自己关注错了重点,可除了这个,她也不知道自己能看些啥。毕竟从开始到现在乃至结束,都没她的事。
知青们心满意足的拿着盖了章的合同走人了。桃源村的签名由他们代劳,一次性解决战斗。
田蓝跟在后面,瞧着天上明晃晃的太阳,恍恍惚惚。
大白天的,应该不是做梦。
可是这份合同是怎么回事?从头到尾,蔬菜公司的人都没有去过桃源村。事实上,田蓝相当怀疑他们知不知道桃源村的大门究竟朝哪个方向开。
知青们却莫名其妙,这有什么好纠结的。卖菜本来就是找蔬菜公司。现在没有菜,等到收获了不就有了吗?现在没看到,等到收购的时候不就看见了吗?
稍微提前一点定下来,又有什么呢?革.命者本来就该风风火火。
高卫东还教训田蓝:“不然你想怎么办?”
田蓝默默地看了他一眼,认真地提出了实际问题:“到时候人家不认账怎么办?”
大学生们个个都挺起胸膛,一本正经地教训没啥见识的初中生:“合同,合同懂不?这签了合同就得按照合同上的规定做事。不然的话,那就是违法。”
田蓝红红火火,恍恍惚惚。大哥大姐,从你们嘴里听到违法两个字,怎么感觉这么违和呢?
高卫东还强调:“他们要是敢毁约,我们就找他们算账。”
田蓝说了个实际问题:“要是到时候你们找不到人呢。要是今天给我们盖章的人那会儿已经被打倒了呢。万一到时候蔬菜公司不认账,说跟他们没关系又要怎么办?”
原本还胸有成竹的大学生们集体傻眼了。这这这,这还真有可能。因为现在哪个单位领导都换的贼快,今天还在位置上,明天就是阶级敌人了。单他们革.命者,本身为了争夺革.命胜利的果实,那都是连大.炮都拉上街的。
这可咋整?
众人面面相觑。
他们就是打破一切陈规陋俗的旧世界的破坏者,他们讨厌官僚机构的一切规矩。可现在,他们却发现还得有规矩,而且不能老换人,不然连找人算账都不晓得该扣在谁头上。
高卫东不耐烦道:“行了,你别卖关子了,你说要怎么办?”
别瞧这丫头从开始到现在都是满脸懵逼的模样。他就不信倘若她心中没计划,她会怂恿桃源村直接种上几百亩地的水芹菜。
虽然说那天从来都只种一季庄稼,冬天闲着也是闲着,但种子、肥料、花费的精力不都是种植成本吗?总不能不考虑。
田蓝也没跟他们兜圈子,她原本计划走的是曲线救国路线,不直接找蔬菜公司,而是请农场出面来解决此事。
赵梅他们奇怪:“农场为什么要管这种闲事?”
田蓝一本正经:“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桃源村的困境解决不了,说不定以后他们还得去农场借粮。”
她意味深长地看着昨晚的看场小组,“况且咱们白给农场看粮食了吗?”
知晓内情的几位知青立刻义愤填膺。就是,农场还欠他们个说法呢。他们必须得为自己讨回公道。
高卫东十分不满:“你有这办法,怎么不早说?害得我们跑来跑去不说,都要被人当成土匪了。”
多么影响革命者的形象。
田蓝目瞪口呆,反手就是一个呵呵。就你们,也有脸。看看你们出场的架势和大家的反应,你们的形象早就跟土匪挂上钩了。
为了和谐与稳定,她只能跳过这茬说重点:“别废话了,得赶紧让他们收了稻子翻田挖水沟,尽快种上芹菜。别到时候人家来收了,他们的里还没菜。”
晚上睡觉的时候,田蓝躺在床上,就在心中碎碎念,试图跟空间好好叨叨这事。
人啊,贵有自知之明。这帮家伙,咋就看不清楚自己的形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