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空间里,师生两人都沉默着。
恍惚过了很久, 最后一楼斜阳扫过楼角的小小平台, 陈老师喃喃开口:“你师娘走了得有三年了吧。”
章慈安低头算, 从他准备评教授到现在,是有三年了。
师生两人,都是丧偶过的失落者。
“她刚走的时候我甚至一时半会儿感觉不到什么,可时间久了才渐渐明白,那个陪我遛弯儿数落我走得快的人,已经不在了。”
陈厚和妻子是年少夫妻,风风雨雨五十载,各种牵绊早不是一两句话能说得清的。
陈老师眯着眼,享受着落日余晖的沐浴。
“她就喜欢这样晒太阳,可惜我那时候太忙,总是没有时间。前几天做梦,我还梦见她指着我的鼻子怪我回家太晚,说以后再回来这么晚就没饭吃。她做的肉丝面呀,最好吃了。”
醒后才知,无论现实与梦里,有些东西是再也吃不到了。
陈厚挣扎想起身,章慈安忙扶着他。
师生两人一起走出大楼,临别的时候陈老师留给学生一句话:“歇歇吧,你这么累,他到你梦里看见了肯定和你师娘一样不饶人。”
章慈安强撑的内心坚壁在那一刻分崩离析。
程水北走得决绝,还一次都没来过他的梦里。
陈老师离开后,章慈安当下给人事处写了休假申请。
陈老师说的对,说不定,说不定明天或者后天他的小北就肯来看他了呢?
章教授开车出校门,例行去徐记买了蝴蝶酥,提着纸袋子回家。
家里陈设一切如故,章慈安几乎以为一切都是自己的幻觉的时候,又看见了桌子上那束已经枯萎的花,贺卡上写着“程水北长命百岁”的花。
小北是对花草有些挑剔的人,章慈安立马放下装着点心的纸袋子,下楼去花店买了一捧新的花。
卖花的小姑娘说,这种香槟色的玫瑰是店里的新品种,叫柏拉图。
章慈安不懂花,只觉得这样温暖的颜色小北会喜欢,就抱了满怀的花香回家。
他还是不舍得丢掉那束长命百岁,就把新鲜的柏拉图一枝一枝地围着枯萎的干花摆,不伦不类,最后连自己都看不下去,赌气去了客厅坐着。
程水北走得决绝,家里一点痕迹也没留下,只剩卧房的一堆衣服尚能彰显他曾经的存在,章慈安不敢轻易开门,怕风吹进来,吹走小北留下的最后一点味道。
说不定呢,说不定这回就能梦见。
章慈安怀着半分希望躺下来,把电视调到新闻频道催眠,半梦半醒间听见一个“北”字霎时清醒,睁眼一瞧,电视里只是在介绍南边的古云山。
在失落的劲头里,章慈安的电话响了,是一个从没见过的固话号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