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慈安内疚不已。
他轻轻拭去母亲的泪痕:“对不起,我不是一个让您省心的孩子。已经快二十三岁了还让您为我哭泣。”
他岂止是二十三岁,加上那阴阳相隔的十六年,章慈安应当有三十余载无法原谅自己。
“给妈妈一点点时间,妈妈需要想一想。对不起,小慈,我想我现在需要休息,你可以送我回去吗?”
窦淑意的脸上满是疲惫,章慈安心怀愧疚地答应下来,扶她到二楼去休息。
离开之前,章慈安在门口驻足,看着已经躺下的母亲,还是开了口。
“妈妈,我曾经做过一个很长的梦,梦里我没能拦下您去签售会,梦里那场大火把我们分开,我变成了一个没有妈妈的孩子。”
这不是梦,这是章慈安曾经经历过的血淋淋的现实。
“在梦里,我离开了妈妈,就觉得自己不会爱了,我对这个世界失望透顶,可是小北走到我的身边,他爱我,就像我爱他。”
“只可惜这是个噩梦,梦中的最后,小北像妈妈一样离开了,我又成了一个人。”
窦淑意的肩膀颤抖着,却不敢回头来看儿子一眼,章慈安只有自顾自地说:“幸好那是梦,幸好我醒来您还在。所以,我不希望噩梦成真,也不想失去小北。”
“更不想变成,恩叔的模样。”
恩叔的钱夹里恒年夹着一张照片,章慈安见过,那是一张有年代感的部队战友合照。
照片里恩叔身旁有一个笑得很开心的男人,他们把那称作战友、兄弟。他们去南边打仗,恩叔回来了,他身旁的那个人却长眠在战火终于消亡的土地。
再后来,名叫陈恩的小伙子再也没有结婚,从别人口中的“小恩”,一天天熬成了孤独的恩叔。
这个故事,章家的人都知道。所以恩叔在章家不仅仅是司机是佣人,更是他们家的一部分。
章慈安轻轻替母亲关上房门,然后一个人安安静静地下楼坐着。
程水北大约是很忙,一上午也没给他发一条消息,章慈安知道他在哪里,所以并不着急。
午饭时候,胡阿姨回来,打电话请专业人员换了新地毯,旧的那块沾了污渍的就被丢在冬日的冷风里,不知道会成为哪个落魄的人寒冷夜里的庇护。
窦淑意一直没有下来,章慈安就忐忑地在院子里看妞妞和喳喳玩闹,刚洗好的爪子又沾上泥,一根树枝都抢来抢去玩得不亦乐乎。
他不知道母亲最终会怎样决定,章慈安孤注一掷之前,已经做好了准备。如果最后的结果不可观,他可以放弃家产,和程水北窝在出租屋里生活,想家人的时候偷偷回来看一眼。
只是那样章慈安会遗憾,没有让小北得到他家人的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