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忽然明白了初见那天哥哥在院子里的奇怪举动,程南是瞒着爸爸做的这些,所以宁愿让程文秋以为他是出去疯玩了,也不想让爸爸知道他捡破烂买鸡蛋给爸爸补充营养。
父亲和哥哥的浮沉泥泞,远比他想象得更加难堪。
在张老头断断续续地说服下,程南终于对上学这件事点了头。程水北心里的大石头也算是落了一块。
说了半晌,张老头精神大好,甚至起身准备吃点程南带来的水果,看起来也像张大哥说的那样,只是摔了一跤没什么大碍,程水北也就放心了。
他心里的大秤砣落下来,就把程南留在病房里和张大爷说话,自己去了外面和张大哥说话。
张大哥趴在走廊尽头的窗户边上操着并不流利的普通话和人打电话,看见程水北出来忙摆手。
程水北并没有急着过去,等他打电话的功夫下楼转了一圈,然后带着刚买来的烟凑上前打听张大爷家里的事情。
江朔相对于镇上和村里算得上是“大城市”了,张大哥对这位城里来的客人也算是客气,乐呵呵地收下程水北递过来的烟,有问必答。
他说张大爷在兄弟姐妹里排第三,头里是两个哥哥,下面是两个妹妹,家家都不富裕。原本张理想出去当兵,张大爷家在村里还是说得过去的,结果偏偏又出了那些事。
张大爷把钱都还上了,家里也不剩什么,往后几年估计就是靠老大老二家里的孩子接济,日后有什么意外倒下了,也都是他们来了。
张大哥一边说一边叹气。程水北也明白,任谁多了一个躺在病床上需要照顾的小叔都不会乐意到哪里去。
病房里的烟头,还有接电话那人的不耐烦语气,都像是在程水北心上扎钉子。
可是张老头不愿意走,想待在老家,程水北也不能硬拉着老人回去。
他赶紧赔个笑脸,把兜里的烟都塞给人家,又递上了写着家里电话号码的纸条,
“您比我年纪大些,我冒昧叫您一声大哥,这些日子张大爷生病有劳您照顾了,我们都很担心他,以后要是有什么事,劳烦大哥知唤一声。”
程水北客客气气地点头哈腰,就差把“老头儿有病我们出钱”写在脸上了。
毕竟张老头想落叶归根呆在这里,没个儿女在身边,侄子再孝顺也会有“犯难”的时候。
而程水北承人恩情之后又接手了张老头的报刊亭,心里自然是很想对这个在新世界给自己伸出援手的老人照拂一二。
大不了他就再打一份工,再多赚一份钱。
张大哥也不是糊涂人,明白他的意思,含含糊糊地应了,拍着胸脯保证不会让他叔在村里受委屈。
程水北回病房的时候,程南照顾张大爷吃完了一根香蕉,爷俩靠在一起,程南正在给他爷讲他的状元哥哥。
“爷爷,慈哥可厉害了,什么都会,全世界第一厉害!”
程南半坐在床头比着大拇指,张老头笑吟吟地说:“爷爷见过的,原来他就是那个状元郎,了不得!”
程水北白了吹牛皮的小孩儿一眼:“行了行了,你爷爷该吃饭了,咱俩也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