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用她曾经对赵时韫说的那句话:他不是不爱她,只是他想要的不仅仅只有她一个。
他的野心、欲望,大到只能让他看见他自己。
“昨晚,我在网上看到了一句话:'每个转身的人,都在风里站了很久',你没站过,所以不知道有多冷,但我知道。”
曲懿往旁边走了几步,隔板挡去萧寒的风,身子慢慢回暖,心跳也恢复到正常节奏。
苏祈深吸一口气,本能地想要结束现在这种对峙状态,忽而意识到如果自己真走了,就应证了他在她心目中低矮万分的形象。
下一秒他就后悔了自己这个决定——
“我本来觉得没必要把话挑明,但你心里好像没什么数,一会装作没看见我的邮件,一会又在伤害我后,转头就来立无辜又深情的人设。”
曲懿缓慢说,“我得承认,一开始你这方法挺奏效的,但你知道虚情假意是经不起推敲的,你是什么样的人,我已经看得明明白白了……不过怎么说我俩从小一起长大,算得上青梅竹马,情分还在,我不想因为你坚持不懈地选择逃避问题的反应、对我打个巴掌再给颗糖的傻逼行为,对你彻底失望,最后连朋友都当不成。”
“所以,”她将碎发捋至耳后,抬起眼皮,认真看着他,“我们把话说清楚,就今天,就在这。”
去上海找苏祈的隔天下午,曲懿洗掉了右臂专门为他刻上的纹身,疼得要命,眼泪就跟洪水一样,开了闸后收也收不住。
说起来算是奇迹,她这么怕疼的一个人,生病发烧连针都不敢打,却能忍受刻下刺青和洗去刺青的过程。
洗完后又觉得难受,比起不舍,更多的是迷茫,好像她的人生在一瞬间失去了方向。
苏祈的短信在这时进来:【懿懿,你昨晚找我什么事?】
身体疼,心里也疼,眼泪砸了下来,模糊屏幕。
她用手背抹去,看见屏幕里多出一行字:【抱歉啊,昨晚我一同学在聚会上喝醉酒,我照顾了她一晚上,忘记回你消息了,你不会生我的气吧。】
他的谎言简单又拙劣,对她却永远奏效。
也可能是为了逃避现实,她只能选择自欺欺人。
y:【没事。】
y:【就是拍戏累了,想找个人说说话。】
苏祈打来电话,她很没出息地被对方三两句话哄到破涕为笑。
这种情况不是一次两次了,后来次数一多,她渐渐麻木,对他的期待跟着被消磨到所剩无几。
五年前,她生了场病,恰逢苏祈出国进修的时间。
曲懿:“你装作没收到的那封邮件是我知道自己得病后,发给你的。”
“得病?什么病?”
苏祈下意识攥住她的手腕,力道很大,曲懿疼到皱了下眉,尝试着挣脱,未果。
他一直这样,永远察觉不到她的情绪,以及内在外在的疼痛。
和温北砚就是两个极端,她生病时,苏祈只会口头上关心她,鼓励她重新振作起来,从不采取任何实质行动。
温北砚不同,总是一副生人勿近的姿态,但他的“做”要远远多于“说”。
曲懿突地一愣,怎么忽然想起他了?
苏祈察觉到她的走神,劲又重了几分,曲懿敛神后说:“没什么,就是身体里长了个瘤。”
“为什么不告诉我?”
“你知道的,我这人怕疼又怕死,那会忙着想遗言,腾不出力气再做无用功了。”
更怕他虚情假意的安慰,会成为扎在她心头的致命刀。
曾经她以为只要她有耐心,寸步不离地守在他身边,等时间慢慢过去,他的目光总会落在自己身上。
这些年,他身边的人确实如她预料的那般,换了一波又一波,但浪子依旧没能回头,她却等来了属于自己的死刑。
她活不了多久了,想在死之前彻彻底底地同过去告别,放过他,也放过执迷不悟多年的自己,所以发给了他那样一封类似诀别的邮件,可做完全套检查才知道是良性的。
后悔吗,说不上,她对他已经没有爱了,剩下的可能只有经过一次次求而不得后积攒下来的不甘心。
不甘心也有耗尽的那天。
“三年前,我拿下了最佳新人奖。”
那天,她被簇拥着,光环傍身,享受众人艳羡的目光,她该是骄傲的。
曲懿眼尾扫过去,“你知道那会我站在台上,脑子里想的是什么吗?”
苏祈没说话,神色绷得可怕,他已经预料到她接下来的话。
曲懿笑了声,红唇夺目,几乎是一字一顿:“苏祈,是你,配不上我。”
远远驶来一辆黑色奔驰,停在路边,车灯照亮前方坑坑洼洼的沥青路面。
隐约传来脚步声,两个人都没注意到,苏祈紧紧攥住她手腕,青筋有明显的蹦起,声音沉而哑,像极受伤后的反应,“懿懿,你是不是喜欢上别人了?”
一整个晚上,也只憋出来这句话,难为他了。
曲懿神态自若,“先不提我现在有没有,你好像没有立场问我这个问题,就像我当初,从不去过问你的感情生活一样。毕竟朋友之间,根本不需要过问这么多,当然如果你还想跟我做朋友,我很乐意,可你要是还想继续耍这种半推半就的手段,把我当成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鸡肋,我们连朋友都没得做了。”
长达半分钟的沉寂,她踮起脚,凑在他耳边,轻言慢笑:“你衬衫领口上有一个口红印,如果你晚上还有别的活动,记得先把衣服换了,被人看见影响不好。”
一击致命,钳住手腕的力气瞬间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