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行你来。”种苏道,“你怎么说我怎么做,听你的。”
“……哎,还是算了,你,你自己把握吧。”
种苏也愁,但无论如何,起码目前行进方向是好的。
慢慢来,或许船到桥头自然直,种苏决定还是乐观一点,当然,是在谨慎的前提下。
翌日起,种苏便开始到端文上院当值。
既没有旨令来将她调回下院,自然得留在上院。种苏入职这么久,却一直不曾正儿八经办差,寻遍端文院上下,都只她一个,也算奇人了。
“来了。”
掌院倒仍是那副模样,面目肃正而四平八稳的,既未追问打听,亦未“另眼相看”,额外嘱咐或警示,只说了这么一声,便让人将种苏带下去,分配差事。
种苏的职位乃一名笔匠。秘书省掌国之典籍图书,历朝历代各种藏书数不胜数,对古籍的保护,修正,增补,查漏补缺等等,年代久远,许多孤本典藏日益陈旧,更需誊抄副本,以防内容遗失,有碍流传。
种苏的职务所在,便是按要求,誊抄某些书籍。
当初种父也是担心官场不好混,种瑞吃不消,便花重金谋得此职,虽也不清闲,种瑞却好歹能够胜任,且是“书香”之地,人事相对清净些。
而种苏与种瑞师出同人,自幼习得同一手字体,字迹近乎一样。誊抄对她而言,倒也不难。
“哟,写的还不错。”
种苏谦虚道:“日后还请多多赐教。”
“岂敢岂敢。”
端文院的同僚们对种苏颇有点拿不准态度,这人吧,尚是端文上院里头一个捐纳来的,多少有点隔阂。然而这人一来,便被皇上召见,说皇上青眼有加吧,却又挨打受罚,说不受皇帝待见吧,却又未被真的怎样,反倒全身而退,且是迄今为止端文院上下见过皇帝次数最多的人……
有心人想打听打听,掌院轻飘飘一句:“好奇害死猫,我还想多活几年,若你也一样,劝你慎言慎听。”
自古事关皇家,的确知道的越少越好。
众人只得做罢,对待种苏便客客气气,既不过分冷淡,也不特别亲近,此举倒正合种苏心意,同样以礼相待,安分做事即可。
种苏很快适应了这种生活。每日早晨进宫点卯,做完每日任务,黄昏应卯出宫,晚上回去的早,便可在外头逛逛。另有五天一休沐。
如种苏所料,她再未在宫中见过李妄。
宫内好几处宫殿用作官署,官员进出不少,却不是人人都可以随意在殿中走动,除上头的长官有此职权外,其他人等都只能在其所署,和规定的范围内活动。除非上头召见,或某些特殊原因需要,方被允许。
种苏未再见到李妄,却见过裘进之。
瑞文院与理文院彼此相邻,共用饭厅,校场与厨房,吃饭休息时两院的人免不了遇见。
虽是不同院,却同属秘书省,都是同僚,彼此间气氛也颇为和谐,一起同桌而食,说笑两句,皆属正常。
裘进之见到种苏,却如同见到鬼一般,绝不与她说话,非说不可时,便鼻子里哼一声,平素见到时,亦鼻孔朝天,仿若未见……千方百计,竭尽全力的试图营造出与种苏绝对不熟的感觉。
种苏:……
种苏也懒得理他,路过之时,不小心狠狠踩了他一脚。
裘进之:!!
裘进之敢怒不敢言,只敢偷偷瞪她一眼。种苏撇撇嘴,忍不住笑起来,过后顺应他意,也绝不搭理他。
【燕兄展信愉……】
种苏与李妄的通信仍在继续,不似以前那般勤快,只隔三差五的通上一回。
所聊仍是琐碎,有时两人都不过简短两句,然则平淡的生活里却似多了抹乐趣,如同糕点上的奶酪,初夏枝头刚熟的水果,令人心生愉悦。
其间两人也在休沐之时相约出来见过面。
种苏带李妄行走在长安春天里的大街小巷,如同普通友人一样。彼此都默契的没有再提离开之事,种苏是需等待时机,李妄则大抵感觉到她似乎没那么快离开,如果要走,定会提前告知。
“那今日便就此别过。”
这一日,种苏与李妄见过面,今日两人都还有其他事,小聚几个时辰,便分道扬镳,挥手告别。
临走之时,种苏见路边桃子卖相甚好,便掏钱买了一些,分予李妄几只。
种苏上了马车,匆匆向东而去。
李妄朝西行,行了一段,有侍卫来报,谭笑笑听后点点头,上车朝李妄说了几句,再下车来,便吩咐马车掉头,亦朝东而去。
第32章 蓦然一顿
种苏朝东驶去, 回到家中,急急卸掉面/具, 又换了身衣服, 腰间挂上钱袋与玉坠,再匆匆出门去。
天气渐热,日光渐炽, 桑桑做小厮装扮,陪种苏坐在车内,陆清纯卸了剑,着车夫装,扬起马鞭赶车。
今日不为别的,还约了龙格次与许子归。
事实上, 两人之前已几次相约种苏, 都被种苏推拒了,再推实在过意不去, 正好今日李妄只能待半日,种苏便将剩下的半日留给了这二人。
虽说种苏之前不欲与人深交,但也不必刻意将所有人拒之门外,如今既已与龙许二人相交,还是应顺其自然,真心相待。
种苏匆匆赶往约定之处,那是一间酒楼,龙格次与许子归已经到了,却未进去, 两人不拘小节的站在酒楼门外的河畔, 边喂鱼晒太阳边等候种苏。
“对不住对不住, 有点事, 来晚了。”种苏作揖致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