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晚饭,自然是算账时间。
宋柚他们没多呆很快就回了家,她正要叫两个小家伙跑腿,把隔壁的江远鹏叫过来,他倒是挺主动,听到他们回来的说话声就自己过来了。
江远鹏说:“算账吧。”
“账本准备好了。”宋霜降说。
宋霜降有记账的习惯,她拿了一叠账本,有的只是几页泛黄的纸。上面密密麻麻记着每一笔支出。
昏暗的煤油灯下,宋霜降要一笔笔跟江远鹏核对。
宋霜降头脑清醒得很,为防止江远鹏以她拿到老太太遗物为名拒绝支付各种费用,她首先说:“王槐花跟我非亲非故,虽然她把东西给我,其实他要传给宋柚,她把宋柚当孙女看,这些东西其实跟我关系不大。”
宋柚也觉得王槐花是想把东西传给她,毕竟她跟老太太才有血缘关系,但她仍不明白,说:“为什么她不想把东西留给她孙子呢,我奶奶是老思想,她重男轻女,虽然没见过孙子但也会惦记吧。再说江教授你不想把东西传给你儿子吗?”
江远鹏义正言辞地说:“老太太把东西传给你妈,她的遗嘱有法律效力,东西就是你妈的,我还能抢吗!”
他虽然这样说,可宋柚还是觉得他态度坚决,正直正义有点反常。
既然他首肯,宋霜降便不再说什么,她很干脆地说:“费用一共是四部分,你上大学的生活费,你妈中风的治疗费用、生活费、药费。”宋霜降说。
“还得加上照顾我奶奶的费用,这部分必须要给。”
江远鹏竟痛快得没有异议,他说:“没问题。”
屋里很安静,煤油灯摇曳,只有宋霜降说话的声音。
江远鹏的肚子咕咕叫个不停,他应该还没吃晚饭。
毛豆说:“是谁肚子在叫?”
豆包说:“是江教授。”
江远鹏很尴尬,没说话。
宋柚出去煮面,七、八分钟之后,她端了碗手擀面进来,放在江远鹏面前。
玉米面跟小麦面粉的手擀面上面有蔬菜,有鸡蛋,喷香四溢,看着很好吃。
江远鹏看着那颗鸡蛋很意外,想不到宋柚给他煮了面,还加了鸡蛋。
他实在太饿,拿起筷子开吃,一大口面条下肚,心情突然好了一些,说:“还是我闺女知道惦记我。”
宋柚说:“我没惦记你,你吃饱了头脑清醒好算账。”
她结婚的时候江远鹏给了二百块钱当嫁妆,不管他当时是什么心理,也许是想跟韩家交好,但不管他怎么想,在一般人家嫁女给二百块钱嫁妆钱已经很多了,看在这嫁妆钱的份上,宋柚才给他煮面。
他一边吃,宋霜降把账目明细给他看。
宋霜降拿出一个信封说:“看,这是本来要寄给你的钱,我把信写好却找不到了,我只能东拼西凑再寄十万块钱给你。”
说这话时,宋霜降的话语毫无起伏和波澜,好像在说跟她毫不相干的事儿。
她把信封里的东西拿出来,是颜色泛黄的信纸跟一叠钱。
看到颜色暗黄的信封跟十万块钱旧币,江远鹏突然眼睛一热,喉头至胸口发堵,像是满满登登地塞着棉花。
这可是有二十多个年头的东西。
十万块旧币,就相当于人民币十块。
那时候宋霜降的工资不过是二三十块钱,每个月寄给他十块当生活费。
他吃软饭,还昧着良心跟人离婚了。
宋霜降当年其实是个很好的姑娘,果敢爽朗,可当年他想要留在京城,想要当大学老师,想要身份跟地位。
他不想回县城高中当老师。如果他回来的话,基本上是一辈子呆在县城。
江远鹏被这东西刺痛双眼,心里像坠了块铅,很难受。
他吃完面,在屋里呆不下去,边迈着大步走出屋子。
等他再回来,宋柚看他双眼通红,浑身一股烟味儿。
他说:“不用算了,我给你三千块钱。”
三千块可是一笔巨款。
宋霜降坚决拒绝,说:“不用,用不着你多给,现在就把这笔糊涂账算清楚。”
宋柚也是这样想的。
算了一晚上帐,最后加上照顾老人每天给老人送饭的费用,一共是两千二。
江远鹏神色凝重,说:“好,我会尽快把钱给你,不过得容我点时间。”
双方写了欠条并签字。
宋柚知道他把工资都上交手头没钱,但见他十分消沉,整个人陷在一种晦暗不明的情绪里,便没在多说什么。
也许他在受良心的谴责。
宋霜降压根就没给江远鹏看他妈留下的东西,江远鹏也没要求看。
宋柚说:“江教授也没要去看一下我奶奶留下了什么,也不知道他见没见过这些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