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宋霜降的主要工作就是下乡,宣传政策,指导农户种植,调节各种纠纷,傍晚回到家母女俩吃完饭玩她跟乡亲们一样在煤油灯下编草鞋,宋柚则坐在桌子另一头翻看早就已经翻烂的小人书。
宋霜降对自己的婚姻非常满意,她脸上带笑,说:“妈自己没念过几天书,当时妈找对象就想找个读过书的,省得你长大了学校要求家长签字,签的字不好看。谁知道你爸那么有出息,他可是咱们县第一个考上华大的大学生呢。你爸见了世面,想要留在京城,我觉得咱们一家只要在一起,在哪儿都一样。”
在宋柚还小,听不懂母亲在说什么,可是回想起来,这是母女最温馨,最充满希望的日子。
煤油灯昏黄微弱的灯光带着暖意。
母亲年轻美丽,脸上总是带着温柔的笑意。
然而,江远鹏是个混蛋。
宋霜降在离婚这件事上并没有过多纠结,麻利地跟江远鹏离了婚。
年轻时候的宋霜降相貌出众,又是女干部,给她提亲的人也不少,可她没再婚,独自抚养宋柚长大。
江远鹏很快就跟学校教授的闺女结了婚,俩人都是二婚,他有一继女,二人还生了一个儿子,自此江远鹏个宋霜降母女就没什么联系了。
火车到站后,来接他们的是大舅宋惊蛰。
宋惊蛰说:“你奶前天没的,等了江远鹏一天,天热实在没法等,昨天已经下葬了,都是你妈跟我一块操办的。”
好家伙,连后事都是宋霜降负责。
“我们坐火车都要一天一宿,实在赶不上。”宋柚解释说。
他们之前跟宋霜降说了大概的达到时间,宋惊蛰就算好了时间来接他们。
宋惊蛰说:“我们知道,这不算啥事儿。快回去吧,你妈等着你们呢!”
宋柚问:“大舅,我妈没难过吧。”
宋惊蛰说:“就那样吧,王槐花病了这么多年,能活这么长时间已经够本了,又不是突然发病突然走,你妈也没啥难过的。”
宋柚想她妈这回可真解脱了,宋惊蛰也这样想,不过双方都没说出来。
拖拉机一直开到宋霜降居住的院外,听见拖拉机的轰轰声,宋霜降就迎了出来。
拖拉机停稳,韩承先跳下拖拉机,把俩娃从车斗里抱出来放地上。他又朝宋柚伸出手,想扶着她的胳膊搭把手,见她动作太秀气,直接伸出笔直的长臂环住她,把她也从拖拉机上抱了下来。
宋柚猝不及防被他抱住,有点不好意思,脸颊马上染上两团红晕,等双脚落地,看了他一眼,却见他非常坦然。
宋惊蛰本来想把后斗挡板放下来方便他们下来,没想到一扭头,韩承直接把自己媳妇抱了下来,顿时老脸一红,就装作没看见,走到后斗处帮他们拿行李。
他想着宋霜降还担心俩人见面时间不多,宋柚到部队跟韩承处不好关系,想不到小两口感情这么好。
宋霜降这是瞎操哪门子心啊!
“外婆!”俩娃朝宋霜降跑去,俩小家伙跟比赛似的,争着比谁先跑到外婆那儿。
宋霜降张开双臂,把俩娃揽在身边,说:“俩小家伙长高不少啊,外婆可想你们了,住在部队家属院好玩儿不,一会儿跟外婆说说,你们该饿了吧,我给你们准备了好吃的。”
说完,就拉着俩娃往院子里走。
院子里的月亮门旁边堆放着水泥跟石头,看来老太太刚去世,宋霜降就要堵月亮门,果然是风风火火的女汉子。
这是要跟江家彻底断绝关系的意思。
宋霜降拿了琥珀核桃,花生蘸,就是外面裹了白糖浆的花生,还有自制的五香南瓜子给俩孩子吃。
这些吃食可是下了不少功夫。
豆包吃着甜核桃,笑容也甜,说:“外婆,核桃真好吃。”
“花生蘸跟南瓜子也好吃。”
宋霜降笑盈盈地说:“那就多吃点。”
边说边往俩孩子兜里塞,俩孩子的口袋被塞得满满的。
没一会儿,毛豆跟豆包就被四个表兄弟叫出去玩。
表兄弟在门口大喊:“毛豆,豆包。”
两个小家伙马上高声应答,一块儿撒开小腿往外跑,声音欢快:“我们来啦”。
“不要去后山,那儿有野猪。”宋霜降叮嘱着。
“我们还去河里捞鱼。”表弟说。
最近的小河两岸是沙土地,水也清浅,并不危险,宋柚放心两个小家伙出去。
六个小家伙一见面亲热的很,勾肩搭背的就朝远处跑。
宋柚他们回到响水公社的时候王槐花昨天下葬后,亲戚昨天就各回各家了,不过很意外的是江远凤跟江国华跟他俩儿子在王槐花住过的老宅。
这让宋柚有些意外。
江远凤是江远鹏的妹妹,宋柚的姑姑。江远凤是钢铁厂职工,嫁得倒不错,嫁到城里,对象是机械厂职工。不过她到婆家后一连生了五个闺女,婆家一直催生男孩,搞得她灰头土脸,在婆家一点地位都没有,她自身难保,根本就无瑕顾及王槐花。
江国华是江远鹏的叔叔,王槐花有儿有女,都不管他,江国华自认为他也没义务管老太太。
再说都说久病床前无孝子,老太太的病几乎把那点亲情给耗尽。
江远鹏是大学教授在乡亲们眼中倒是有点地位,但他又不经常回来,亲戚们指望不上他,对王槐花就不怎么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