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娇躲开他伸过来的手。
“那也不能随随便便砍人的手,要人的命啊。”傅娇掩面而泣,云肩轻耸,哭腔软软糯糯。
李洵身子僵了一瞬,蜷起手指,落在她肩头,目光直直地盯着她指缝中淙淙流出的泪水,只觉得心口兀的一疼。
他不知道傅娇这是怎么了,为何会这么大反应。
从小他就知道,这天下迟早都是他的,天下万民都是他的。一个宫女而已,打便打了,杀便杀了。在他眼里,宫女和鸡鸭猪狗没什么区别,能用则用,不能用便驱驰宰割。
偏她想得这么多,他不过是要砍一个宫女的脑袋,她便想到了日后他要取她的命。
怪不得别人都说生病了容易多想,他们从前也吵过闹过,把她惹急了也是敢抄起鞭子朝他身上招呼的,他还是头一回见她哭得如此柔弱。
心中突然生出一股说不出道不明的憋闷来,她的哭泣声像是微小的虫子,密密麻麻往他的骨头缝里钻,浑身难受得紧。
“别说这种傻话。”李洵声音放得平缓轻柔哄她:“你病了就爱胡思乱想,往后我都听你的。”
傅娇怔怔地看着他。
“真的?”
“真的。”李洵到底不忍见她哭得太难过,妥协答应:“本殿下说话算数,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李洵掰开她的手,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眼底的泪痕。傅娇没有躲,任由他微凉的指腹抚在她的面颊上。她垂下眼,泪又落了下来,只是在垂泪的时候顺便扬了扬唇,道:“那你别跟她计较,砍她的头了。”
李洵细窄的眼皮下沉了几分,心中不愉,对他而言惩治个宫女不算什么,她冒犯了傅娇,别说砍她的头了,就算是诛她九族也不为过。她为了个宫女一而再再而三同他呛声,令他十分不满,可看到她满脸泪痕,到底还是怜惜她哭得委委屈屈,做他的人自是要活得恣意潇洒,又何必因这些小事令她伤怀:“好了,留下她的命便是,你别哭了,当心哭肿了眼睛回头太傅找我算账。”
他语气拖得长长的,做出一副生怕太傅找他算账的模样,惹得傅娇忍俊不禁,噗嗤一声破涕而笑。
她在软榻上虚虚坐着,眼睛和鼻头因为哭过泛出淡淡的红,惹得李洵心口微热,他抬手抚上她略显冰凉的脸庞,嗓音放柔道:“因为个宫人一时哭一时笑,还当是小时候,传出去也不怕别人笑话,你这脾性以后当了一国之母可如何了得?”
傅娇睨了他一眼,低垂着眉眼,听着他的话失神在那里。
她最怕的就是李洵如梦中那般不听劝阻,大开杀戒,当真成了杀人不眨眼的暴君。